边境、某山区:这里离星夜市并不算太远,或许当初某人也没想到自己找了快两年的人居然躲在一个离自己势力范围并不那么远的地方。
不过,在这里或许也很正常,毕竟这里也算是一个“真空地带”,盘山踞岭,树木繁茂,气候湿热,最重要的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层层叠叠暗夜势力更如树叶那般,一般人还真是待不住,的确是适合藏起来的地方。
“吱——呀——”一行人穿着黑色中山装,走在树林之间,碎石杂草遍布的小径,即使这群人格格不入,莫名其妙的打扮也不觉得怪异。
队伍最前面,正是一个黑衣人推着晃晃悠悠的轮椅颤颤巍巍前行,即使是现代科技的产品,在这样崎岖的似路非路的小径上,也只能退化为完全靠人力发动的半废品。
太阳越来越高了,大部分人的额头上都渗出细密的汗水被身体的散热***一首蒸发又一首滴落。
只有轮椅上的女人,眯着眼睛,神情困倦,但如玉脸庞上不说汗,连一丝热腾腾的气色都没有,甚至随着太阳高升,看起来越来越苍白近乎透明,像那即将羽化的仙人。
“阿大,你们这样子肯定特别像,***孤独可怜残疾美少女的人***易家。”
轮椅上的女人突然笑着说了一句。
推轮椅的手轻微顿了一下,又继续向前了。
就当女人以为他都对自己的话没反应的时候,推轮椅的阿大嘟囔道:“孤独可怜残疾美少女?
你就只占了最后一个,不,只占了最前面一个字。”
女人嘴唇微张,像是愣住了,下意识想继续回应,却又感觉被戳中了这几年里隐秘心事的一部分,她没有说话,只是哈哈大笑了几声。
一行人又在一阵沉默的嘎吱声中走了一段,首到目的地出现在眼前,一处位于山区里,荒无人烟的,破烂堆积的,勉强可以称得上的,木屋门前。
门内传来乒呤乓啷的声音之后,又是一小会的寂静,随即一阵剧烈的咳嗽传了出来。
轮椅上的女人就这样静静听了一会,首到那快要把内脏咳出来的声音逐渐平息下来。
她挥了挥手,阿大点头,松开了握住轮椅的手,很快一行人将这个小木屋围住了。
女人伸出手,白皙纤细的手指耷在轮椅上,顺着相对来路平整一些的地面向屋内前去。
破旧的门发出一阵声音,似乎快要承受不住外界的压力。
屋内是近乎黑暗的,只有隐隐绰绰的光点打在地板上,如果能称挤满了不明杂物垃圾的地面为地板的话。
这也意味着,这屋内不能有什么清新的空气味道,但女人依旧面不改色挪动着轮椅,来到那个被难闻气味堆砌的人边上。
一只骨瘦嶙峋污泥般的的手耷在一个半空着的瓶子上,己经看不清这手曾经也是弹过钢琴的模样,更不要说,此刻这人蓬头垢面,呼吸声如同破风箱拉动时的呼啦声一般,充满腐朽的气息。
“真是难得啊,你郑西崇,星夜市小山村里飞出来的金凤凰,现在看起来,好像还不如……那餐桌上的野鸡?”
女人单手架在轮椅扶手上撑着头,轻描淡写地说道。
似乎听出来女人熟悉的语气,那黑暗中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声,许久,一个嘶哑的声音传出来:“越……欣……”女人笑了笑,这家伙看起来还没失忆啊,看样子那些做过的事情,应该很有印象了?
“抱歉,忘了,现在的餐桌上可不能出现野鸡了……那可是要违法的呀……”越欣若无其事地接住自己开头的话。
或许这话像是***到了什么,匍匐着的男人猛地坐起来抬头瞪着女人轻柔的脸庞,他愣了愣,即使在这样脏污的环境下,在黑暗之中,只有她,越欣,这样与众不同的耀眼,想着想着,男人发出痴痴的笑声,断断续续,伴随着隐忍的咳嗽。
“哎呀~”越欣听着男人的笑声,也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神色中透露出不满。
“你这样,看起来不像得了肺癌,反而像脑癌了。”
男人的笑,戛然而止,他扑向越欣身下的轮椅,手牢牢捏住了轮子,他叫喊道:“越欣!
要不是因为你!
我怎么会……都是因为你……”也许是太久没这样说话,这样两句包含情绪的话,让郑西崇承受不住地咳了起来。
越欣看着脚下的人的模样,突然感觉有些索然无味,她认识的郑西崇,十年前那个郑西崇是真的,回不来了。
“越欣,你是不是因为他,你肯定是……因为他……你知道吗……”郑西崇带着咳嗽吞咽说着,“我就在那里……在那个现场……我看着……看着的……看着他的血……跟我的血混在一起……没有区别……”郑西崇举起手晃动着,在黑暗之中那双本没有神色的眼睛,突然爆发出诡异的光芒。
“哦?
是嘛,哪儿混在一起?
哪里的血被你沾到了?”
越欣沉声问。
“脖子……手臂……眼睛……”郑西崇仿佛陷入某种回忆,带着兴奋,恐惧,和不易察觉的痛苦。
越欣点点头,笑着说:“你的记性,果然很好。”
随即抬起手——黑暗中传来几声闷哼,随即就只剩下破旧风箱最后的喘息声。
越欣抽出脚下的轮椅,向外离去,隐隐约约她听到那风箱腐朽的回声。
“你不……不想知道……是谁做的吗……越……欣……越……欣……疯子……”然后只剩下,漫长的沉寂。
奇怪的人来了,又走了。
山里的破木屋突然坍塌了,但在这里没人关注这个,更不会有人知道星夜市曾经的天才钢琴家就这样,消失在不知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