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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白光穿透眼皮,将我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中猛地拽了出来。

耳边是悠扬的华尔兹,鼻息间是百合与香槟混合的、甜到发腻的芬芳。我费力地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朗却让我恨入骨髓的脸。

顾景炎。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唇角挂着那抹我至死都记得的、恰到好处的温柔。他正低头凝视着我,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伪装出来的、足以溺死任何女人的深情。

“清浅,怎么了?是不是太紧张了?”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像一把包着天鹅绒的刀,曾一刀刀剐碎我的心脏。

我没有回答,大脑被巨大的轰鸣声占据。我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台下坐满了江城所有头脸的人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祝福的微笑。我再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缀满了钻石和蕾丝的繁复婚纱,以及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名为“永恒之心”的鸽子蛋钻戒,正闪烁着冰冷而讽刺的光。

这里是……我和顾景炎的婚礼现场。

三年前的今天。

我不是应该在城郊废弃的化工厂里,被他和我最好的闺蜜苏晚晚联手推下高台,在冰冷的化学废液中感受着皮肤一寸寸被腐蚀的剧痛,最后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吗?

我记得清清楚楚,苏晚晚是如何挽着顾景炎的胳膊,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我的惨状,她娇笑着说:“沈清浅,你真是个蠢货。你以为景炎爱的是你?他爱的,从来都是我们苏家能给他的支持,和你沈家唾手可得的家产!”

而顾景炎,我爱了整整十年的男人,只是冷漠地站在一旁,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拭她因为大笑而溅到脸上的血点,语气宠溺地说:“好了,别跟一个将死之人废话了。等她一死,沈氏集团就是我们的了。”

那刺骨的恨意,那深入骨髓的背叛,几乎让我的灵魂都在战栗。

我猛地抬起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痛感传来,如此真实。

我……重生了。

我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这场噩梦开始的地方。

巨大的狂喜与滔天的恨意在我胸中交织碰撞,几乎让我控制不住当场尖叫的冲动。但我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这让我瞬间冷静下来。

老天爷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次,我绝不会再任人宰割,重蹈覆辙。我要让这对狗男女,血债血偿!

“清浅?”顾景炎见我久久不语,脸上的温柔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握住我的手,力道微微加重,“神父在问你话。”

我抬眼,看到面前白发苍苍的神父正用慈祥而疑惑的目光看着我。他刚刚问了什么?哦,对了,是那句经典的誓词。

“沈清浅**,你是否愿意嫁给你面前的这位顾景炎先生,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爱他、忠于他,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前世,我含着幸福的泪水,毫不犹豫地说了“我愿意”。现在想来,真是天大的讽刺。死亡,确实将我们分开了,只不过,是我单方面的死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等待着那个理所当然的答案。顾景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和不耐。我甚至能感受到站在我身侧,作为伴娘的苏晚晚,那投来的关切目光下,隐藏着怎样得意的算计。

她今天穿着一身粉色的伴娘裙,妆容精致,清纯可人。她是我父亲战友的遗孤,从小被我们沈家收养,与我情同姐妹。我曾把她当作我生命中除了父母外最重要的人,对她掏心掏肺,无话不谈。可我死都想不到,她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

我的视线,落在了她白皙的脖颈上。那里戴着一条铂金项链,吊坠是一片小小的、造型别致的银杏叶。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条项链,我认得。前世,在我死前,苏晚晚曾得意地向我炫耀过。她说,这是景炎亲手为她设计的,全世界独一无二,象征着他们坚贞不渝的爱情。他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晚来秋”。取自她的名字“晚晚”,而银杏,是顾景炎最喜欢的树。

前世的我,直到死前才知道这个秘密。而现在,苏晚晚正光明正大地戴着它,站在我的婚礼上,扮演着我最好的闺蜜。因为她知道,此刻的“我”,根本不知道这条项链的真正含义。顾景炎曾骗我说,这是他一个远房亲戚送给苏晚晚的普通礼物。

多么可笑!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两个人,在我眼皮子底下,用这种方式,肆无忌惮地嘲笑着我的愚蠢。

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演戏,那我不妨,亲自为你们撕开这层虚伪的幕布。

我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握着话筒,清脆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礼堂。

“我很愿意。”

我看到顾景炎松了口气,苏晚晚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放松。台下的宾客们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然而,我的话并没有说完。

“……在回答神父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我的伴娘,我最好的朋友苏晚晚一个问题。”

全场的目光,瞬间从我身上,转移到了旁边的苏晚晚身上。

苏晚晚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她有些慌乱地看向顾景炎,但很快调整好表情,露出一个甜美无辜的笑容:“清浅,你有什么想问的?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才是主角呀。”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现了她的谦逊,又暗示我不该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

但我怎么会让她如愿?

我没有理会她的后半句话,只是微笑着,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脖子上的项链:“晚晚,你今天戴的这条项链真好看,很别致。可以告诉大家,它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此话一出,顾景炎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的身体有了一瞬间的僵硬,尽管快到几乎无人察觉,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而苏晚晚,她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信息差,就是我此刻最强大的武器。他们以为我还被蒙在鼓里,却不知道,我已经带着地狱的烈火归来,知晓他们所有肮脏的秘密。

苏晚晚的眼神开始闪躲,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脖子上的吊坠,勉强笑道:“清浅,你……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就是一条很普通的项链啊,没什么特别的。”

“是吗?”我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可我怎么记得,景炎跟我提过,他一直想设计一款以银杏叶为主题的项链,名字都想好了,叫‘晚来秋’。他说,这是他心中最完美的设计,要送给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晚晚,你这条,该不会就是那条‘晚来秋’吧?”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轰”的一声,台下开始响起了窃窃私语。宾客们都不是傻子,新郎为别的女人设计的、要送给“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的项链,戴在了伴娘的脖子上。这其中的信息量,足够他们脑补出一场年度大戏。

苏晚晚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变得惨白。她求助似的看向顾景炎,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景炎的脸色也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不再是伪装的温柔,而是淬了毒的冰冷和警告。他大概想不通,我怎么会知道“晚来秋”这个名字。因为在前世,这是他准备在除掉我之后,正式向苏晚晚求婚时才会公布的秘密。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咬着牙对我说:“沈清浅,你到底想干什么?别在婚礼上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

我心中冷笑。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没有理会他的威胁,而是继续对着话筒,用一种天真又受伤的语气说:“景炎,你别怪我多想。只是……只是我太爱你了。你说过,你的所有设计灵感都只为我一个人。可这条‘晚来秋’……我真的,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将皮球,稳稳地踢给了他。

现在,轮到他来回答了。他要如何当着全城名流的面,解释这条戴在伴娘脖子上的,“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设计的项链?

他如果承认,那他就是婚内出轨的渣男。如果他不承认,那他就是在欺骗苏晚晚,等于当众打了她的脸。

这是一个死局。一个我为他们精心准备的,重生后的第一份大礼。

顾景炎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大概从未想过,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爱他如命的我,会在这场他谋划已久的婚礼上,给他送上如此致命的一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正要开口。

但我没有再给他机会。

我已经看到了我想要的一切——他们的惊慌失措,台下宾客们的猜疑,以及坐在第一排的我的父亲,那张从喜悦转为震惊,再到震怒的脸。

这就够了。

我缓缓抬起左手,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将那枚硕大的“永恒之心”钻戒,从手指上褪了下来。

然后,我走到顾景炎面前,在他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将戒指轻轻放回他僵硬的掌心。

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顾景炎,这场婚礼,我沈清浅不结了。还有,替我转告苏晚晚,属于我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拿回来。而你们欠我的,我会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说完,我不再看他瞬间变得狰狞的脸,转身,提起繁重的裙摆,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高台。

我径直走到父亲面前。他已经站了起来,脸色铁青,眼中满是风暴。

“爸。”我看着他,眼眶一热,前世父亲被他们害得公司破产、中风瘫痪的场景历历在目。但此刻,我强忍住泪水,声音沉稳而决绝。

“这个婚,我不结了。对不起,让您丢脸了。但请您相信我,今天您丢的只是一点面子,如果不取消婚礼,未来我们沈家丢掉的,会是所有的一切。”

父亲看着我眼中从未有过的冷静与决绝,震惊过后,他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他沉默了片刻,随即大手一挥,对身后的保镖沉声道:“带**回家!”

“是!”

在保镖的护卫下,我头也不回地向礼堂外走去。身后,是顾景炎气急败坏的怒吼,是苏晚晚的哭泣,是宾客们炸开锅的议论。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走出礼堂,温暖的阳光洒在我的婚纱上,我却只觉得彻骨的冰冷。

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顾景炎,苏晚晚,你们的噩梦,从今天,正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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