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王府张灯结彩,红绸从朱门高墙一路蔓延至寝殿。林妙妙端坐喜床之上,凤冠霞帔,
缨络垂旒。门外的宾客声杂耳吵闹,她却只觉得周身冰冷。指尖划过嫁衣上繁复的金丝刺绣,
不自觉的想起早上侍女小盈为她梳妆时欲言又止的模样。“小姐,不,
王妃...您真的像极了已故的萧夫人。”小盈最终没忍住,
声音发颤:“尤其是穿上这身嫁衣,简直一模一样。”萧云儿,京城有名的才女,
也是长宁王谢疏寒的白月光,可惜红颜薄命。红盖头下,林妙妙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替身。若非这张与萧云儿七八分相似的脸,她一个没落侯府的庶女,
凭什么能嫁入权势滔天的长宁王府?谢疏寒在意这张与已故夫人相似的脸,
林妙妙又何尝不是图他的权势?这本身就是一场交易。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比人先到的是浓重的酒气。林妙妙的心骤然收紧,下意识攥住袖口。脚步声停在林妙妙面前,
一杆镶金玉如意伸入盖头下方,微凉的触感抵着她的下颌。盖头被缓缓挑开,光线涌入,
她下意识地抬眼。谢疏寒就站在她眼前。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如松。
可他看她的眼神,却冷得像是腊月寒冰,不见半分新婚的喜悦。目光锐利如刀,
像是透过她在描摹另一个人的眉眼。他眸中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有痛楚,有追忆,
有一闪而过的恍惚,但最终都归于深不见底的幽寒。“抬起头来。”他的声音低沉,
带着微醺的沙哑,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林妙妙闻言抬头,尽管面上维持着镇定,
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出卖了她。他冰凉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抚上她的脸颊,
沿着眉骨缓缓向下。没有温情,只有审视和比较。林妙妙浑身一僵,
尽管在心里说服了自己是有所图的,却还是觉得屈辱。“像。”他倏地收回手,
好像碰了什么脏东西,语气带着一丝嘲弄的冷意:“可惜,再像也不是她。
”这句话像冬天淋了一桶冰水,将林妙妙最后一丝侥幸也浇透了。她没有太大野心,
只希望凭着这张相似的脸,能让谢疏寒护她在王府里衣食无忧。“从今日起,
安分守己做好你的王妃。王府不会亏待你的吃穿用度,但你需谨记,”谢疏寒转过身,
侧脸线条冷硬,“东边的听雪阁,不许踏足半步。那是云儿生前居所。”说完,
他甚至未曾与她饮下合卺酒,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只留下满室冷寂和一身凤冠霞帔未解的林妙妙。红烛高燃,噼啪作响,映着她苍白的面容。
这一夜,谢疏寒未曾归来。翌日清晨,林妙妙在小盈的伺候下梳妆打扮。
镜中的女子眉眼精致,却带着挥之不去的郁色。“王妃,按规矩,您今日需和王爷进宫谢恩。
”小盈小心翼翼地提醒。林妙妙颔首。用过早膳,管家前来回禀,王爷已在门外等候。
王府门前,玄色马车华贵非常。谢疏寒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上,见她出来,
只淡淡瞥了一眼,并未下马,也没有丝毫要与她同乘的意思。“走吧。”他声音淡漠,
一夹马腹,率先而行。马车辘辘前行,林妙妙独自坐在车内,听着外面的马蹄声,心绪复杂。
行至半途,马车猛然颠簸,随即传来马匹嘶鸣和侍卫的呵斥声!“有刺客!
快保护王爷和王妃!”利箭破空之声骤响!兵刃交接,喊杀声四起!林妙妙心跳如鼓,
忍不住攥紧衣襟。她悄悄掀开车帘一角,只见外面刀光剑影,
几十名黑衣蒙面死侍正与王府侍卫缠打在一起。谢疏寒已被逼下马,他手持长剑,
身形矫若游龙,剑法凌厉,瞬息间就刺倒两人。但刺客人数众多,且目标明确,
招招直逼谢疏寒要害!一支冷箭悄无声息地从侧后方射向谢疏寒!他正专心应对前方攻势,
全然未觉冷箭逼近。电光石火间,林妙妙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大力推开马车门,
惊呼出声:“王爷小心后面!”谢疏寒闻声身形微侧,箭矢擦着他的臂膀掠过,
带起一道血痕。他眸色一厉,反手一剑挡开劈来的刀锋,目光如电般扫过马车上的林妙妙。
刺客见一击未中,攻势更猛。有刺客突破侍卫防线,竟直朝马车扑来,手中刀剑闪着寒光,
似是欲劫持王妃以作威胁。林妙妙吓得脸色惨白,僵在原地。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玄色身影猛地掠至她身前。他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护在怀里,同时长剑划出一道寒弧,
精准地没入刺客咽喉。温热的血溅了几滴在林妙妙脸上,她害怕得闭上眼,
只觉得箍在腰间的臂膀如铁钳般有力,鼻腔充斥着他身上清冷的梅香和浓重的血腥气味。
“闭眼,别怕。”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竟罕见地褪去了往日的冰冷。很快,
侍卫剿杀了剩余刺客。谢疏寒松开她,检查了一下手臂伤口,索性只是皮外伤。“为何出声?
”他垂眸看她,目光带着审视。他明白若非她提醒,他或许会伤得更重。林妙妙惊魂未定,
声音颤抖:“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谢疏寒沉默地看了她片刻,
眼神晦暗不明。最终,只化成淡淡的一句:“上车,此地不宜久留。”经此一事,
回程的路上,林妙妙敏锐察觉气氛似乎微妙地缓和了些许。谢疏寒依旧骑马,
却不再像启程时离马车那般远。夜里,林妙妙正准备歇下,门外却传来脚步声。
谢疏寒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瓶药膏。“今日之事,多谢。”他将药膏放在桌上,
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刺骨寒意,“这药膏可安神压惊。”林妙妙有些愕然,
轻声道:“多谢王爷。”他站着没动,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脸上,
那透过她看别人的恍惚感又出现了。“她...性子怯懦,若遇此事,只怕会吓得晕厥过去,
断不会如你一般...”他忽然顿住,似是意识到失言,脸色微沉,转身便走。
林妙妙看着那瓶药膏,心中五味杂陈。他的道谢,他的赠药,终究还是因为这张脸。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谢疏寒对她依旧冷淡,但王府上下却不敢怠慢。她谨守本分,
打理后院,从不越矩。她善丹青,尤工花卉。午后,她在院中对着几株墨兰作画,全神贯注,
并未察觉到谢疏寒何时站在了回廊下。他处理完公务,信步走来,本想吩咐些事宜,
却被院中此刻的景象绊住了脚步。林妙妙一身素衣,立于花丛旁,侧脸柔和,神情专注,
下笔行云流水,顷刻间一朵清雅孤高的墨兰便渐次绽于纸上。谢疏寒眸光微动。云儿也爱画,
但更爱画牡丹芍药那般富丽之花,从不画兰。且笔下功力,远不及眼前之人。
似是感受到目光,林妙妙抬起头,见到他,忙放下笔行礼:“王爷。”“画得不错。
”他走上前,看着画纸,“师从何人?”“妾身愚钝,只是自己胡乱练习,未曾拜师。
”林妙妙低声回道。谢疏寒有些意外。他注意到她指尖沾染的墨迹,以及一旁废弃的画纸上,
竟还有几幅栩栩如生的虫鸟小品。“你似乎...很擅长观察这些细微之物。
”林妙妙微微一愣,垂下眼睫:“索性无事,只好观察这些打发一下光景。
”以前在侯府为庶女时,她无人问津,唯有与花鸟虫鱼为伴,将心中所思所想寄于笔端。
谢疏寒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忽然发现,她安静不语时虽像云儿,但一旦神情生动起来,
或是谈及自己喜爱之事时,那双眼睛里的光彩,却是云儿从未有过的澄澈与灵秀。
他心中蓦地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自那日后,谢疏寒来她院中的次数竟莫名多了些。
有时是路过,有时是来用膳,偶尔会问她关于画作的事,甚至让她为他书房画一幅屏风。
林妙妙能感觉到他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带有的审视和冰冷也渐渐褪去,
多了几分探究和...困惑。他似乎在透过她,努力地想要看清什么。这日,宫中设宴。
林妙妙随谢疏寒一同出席。宴席之上,觥筹交错。一位与萧家交好的宗室老亲王多喝了几杯,
看着林妙妙感慨道:“疏寒啊,当初云儿在时,与你真是般配。
可惜了...幸好如今...”话未说尽,但意思明显。席间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林妙妙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僵,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谢疏寒脸色微沉,放下酒杯,
声音听不出情绪:“皇叔醉了。妙妙是妙妙,云儿是云儿,本就是不同的。
”林妙妙猛地抬头看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
在旁人将她与萧云儿比较时,出言区分。回府的马车上,两人并肩而坐,
气氛沉默却不再令林妙妙窒息到想逃跑。“今日...多谢王爷。”林妙妙轻声道。
谢疏寒侧目看她,窗外流转的灯火掠过他深邃的眼眸:“谢什么?本王只是陈述事实。
”他顿了顿,忽然问,“你似乎...很怕本王将你看作是她?”林妙妙鼓起勇气,
迎上他的目光开口道:“是,妾身是林妙妙,不愿,也替代不了任何人。
”谢疏寒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才缓缓道:“本王知道。”那一刻,
林妙妙仿佛听到自己心底冰层碎裂的声音。然而,就在她以为坚冰渐融之时,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她打回原形。边关急报,谢疏寒需离京半月。临行前,
他竟特意来与她告别:“安心待在府中,本王很快回来。”他离开的第十日,
京城下起了大雨。深夜,林妙妙被雷声惊醒,忽闻东面传来喧哗声!
似乎是...听雪阁方向!她心中一惊,匆忙披衣赶去。只见听雪阁方向火光闪烁,
其中夹杂着仆从的惊呼救火声!竟是雷劈中了阁旁的一棵大树,引燃了偏殿!林妙妙赶到时,
火势已将偏殿吞噬,正欲蔓延向主阁!管家和仆从们乱作一团,提水救火,却收效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