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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骁第一次注意到苏晚,是在高二的时候。他在一班,她在二班。那天阳光正好,

三月的风带着初春的暖意,穿过教学楼前的梧桐树叶,洒下斑驳光影。

秦骁手里捏着一只刚折好的纸飞机,原本打算飞进三班吓唬死党王浩,却在路过二班时,

不经意间瞥见了那个低头写作业的倩影。就是这一瞥,注定了他一生的牵挂。靠窗的位置上,

一个女孩正低着头,专注地写着作业,午后的阳光恰好以一个倾斜的角度洒落,

为她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她扎着简单的马尾辫,几缕碎发垂在白皙的颈侧,

随着微风轻轻拂动。她似乎遇到了难题,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咬着笔杆思索着,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那一刻,秦骁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原本有些莽撞的脚步,仿佛怕惊扰了这幅美好的画面。后来,

他从王浩那里得知,她叫苏晚,一个像她本人一样安静而美好的名字。从此,秦骁的世界里,

多了一个秘密。每天第三节下课铃响,他总会“恰好”需要去师办公室问题目。

或者“恰好”要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总之路线必定经过二班的窗外,

就为了看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倩影。“喂,骁哥,你最近怎么回事?老往二班那边溜达,

魂被哪个小仙女勾走了?”有一天,王浩勾住他的脖子,一脸坏笑地逼问。

秦骁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急忙辩解:“胡说什么!

我……我去借物理笔记!二班的物理比我们班讲得深!”“借笔记需要每天准时准点,

还在人家门口探头探脑,跟做贼似的?”王浩毫不留情地戳穿,“快说,是不是看上苏晚了?

之前就一直找我打听,眼光不错啊,那可是咱们年级有名的才女加淑女。”林秦骁口无言,

赶紧把话题岔了过去。……南方的春天,雨水总是说来就来。那天下午,临近放学时,

天空骤然阴沉,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秦骁暗自庆幸自己带了伞。

走出教室,他看见苏晚独自一人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瓢泼大雨出神,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她身边没有伞。一股勇气混合着紧张,瞬间涌上秦骁的心头。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她身边,

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结巴:“那个……苏晚同学……你……你没带伞吧?

我家……我家就在前面不远,跑回去就行。”说着,他故作大方地要从书包侧袋拿伞,

结果手忙脚乱地翻了半天,才猛地想起,伞好像昨天带回家了。一股热浪“轰”地冲上脸颊,

他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苏晚闻声抬起头,看到他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眼睛弯了一下,像两弯新月,嘴角漾起浅浅的梨涡:“谢谢你,同学,不过,还是用我的吧。

”她从容地从书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淡粉色的伞面,伞骨上还贴着一排可爱的小熊贴纸,

与她那沉静的气质形成一种有趣的反差。秦骁讪讪地收回手,尴尬地站在原地。

却听见她轻声说:“下次你要是没带,可以找我借。”那句话,

像一颗小石子投入秦骁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对话,

也是青春岁月里,她对他说的唯一一句带有许可意味的话。“可以找我”。那天晚上,

秦骁在带锁的日记本上,用最工整的字迹写道:“今天下雨了,她对我笑了。

原来她的酒窝在右边,笑起来像月牙儿。她说‘可以找我借’,这是不是意味着,

我以后真的可以有机会和她说话?”后来,秦骁为自己创造了无数个“偶遇”的借口。

去老师办公室交作业,他会绕远路“恰好”路过她的班级。课间去小卖部,他会算准时间,

“恰好”和她同时到达柜台前。甚至去卫生间,他都会在心里默算她可能出门的时间,

只为那擦肩而过的几秒钟,能多看她一眼。他细心记下她喜欢薄荷糖,

每次去小卖部都会买上一包,然后假装不经意地在她经过时,递过去一颗:“喏,请你吃糖。

”“你好像很喜欢薄荷味?”有一次,苏晚接过糖,好奇地问了一句。“啊?哦,

是……是啊,提神醒脑。”秦骁随口编了个理由,心跳却如擂鼓。天知道,

他其实最讨厌薄荷那种直冲脑门的清凉感,每次吃完都要偷偷灌下一大杯水才能缓过来。

苏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第二天,当他们又在走廊“偶遇”时,

她递给他一颗淡***的糖果:“这个是柠檬味的,可能更适合你,没那么冲。”秦骁愣住了。

她怎么知道?她竟然注意到了他不喜欢薄荷?他接过那颗还带着她指尖温度的柠檬糖,

小心翼翼的,仿佛接过的是一件稀世珍宝。指尖不经意间的轻微触碰,

竟让他有种被微弱电流击中的酥麻感。“谢……谢谢。”他感觉自己的舌头打了结。

“不客气。”苏晚依旧是那样浅浅一笑,转身离开了。秦骁站在原地,

望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剥开糖纸,将那颗柠檬糖放入口中。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那一刻,他第一次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糖果。

时光如水,静静流淌,转眼就到了高三。学业像不断收紧的发条,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秦骁觉得,如果再不说出口,那个秘密或许会永远烂在心里,成为青春的遗憾。

他精心挑选了一个日子,准备了一份小礼物。一本她喜欢的画家画册,扉页上,

他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写下了酝酿已久的话。那天早晨,阳光格外灿烂,

林远的心情也像放飞的气球。他盘算着放学后,就在那棵她经常路过的大榕树下,叫住她,

把画册和心意一起交给她。然而,当他怀揣着激动与不安走到二班门口时,

却发现苏晚的座位是空的。一整天,她都没有出现。起初,秦骁以为她只是临时请假。

但一天,两天,三天……苏晚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教室里。

那个熟悉的窗口,那个低头写字的身影,彻底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秦骁开始慌了,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笼罩着他。他旁敲侧击地向二班相熟的同学打听,

甚至鼓起勇气去问了他们的班主任。最终,

他得到了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苏晚随家人移民出国了,手续办得很急,

几乎没来得及和同学们告别。这个消息瞬间击溃了秦骁,他感觉自己像个充满气的气球,

突然被针扎破,所有的期待和勇气都泄得一干二净。那本精心准备的画册,

被他塞进了书架最深的角落,蒙上了灰尘。

他将所有无处安放的情绪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业中,仿佛只有沉浸在题海里,

才能暂时忘记那份刻骨的失落。高考,毕业,上大学,

找工作……人生的轨迹按部就班地向前延伸。秦骁后来事业小有成就,

在一家公司做到了中层管理的位置。经人介绍,他认识了温柔贤惠的李雯,交往一年后,

顺理成章地结了婚。婚礼简单而温馨,生活平静如水,只是偶尔,在加班到深夜,

或者听到某首老歌时,那段尘封的青春记忆会悄然浮现,带着淡淡的惆怅。十年光阴,

弹指一挥间。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安稳,秦骁升职加薪,买了房子,

和妻子养了一只慵懒的猫。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会这样波澜不惊地走下去,直到白发苍苍。

然而,末日来了,来得毫无预兆,迅雷不及掩耳。起初,只是新闻里零星的报道,

关于某种“不明病毒”在个别城市扩散。很快,消息演变成恐慌,城市一个接一个地封锁,

超市被抢购一空,交通陷入瘫痪。秦骁接到公司紧急撤离通知时,

正陪着妻子在超市采购周末的食材。他还试图安慰惊慌失措的妻子:“别怕,

政府会控制住的。”但混乱的发展速度超乎想象。几小时后,

第一波被感染、失去理智的人冲进了商场。

尖叫声、玻璃碎裂声、货架倒塌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秦骁死死拉着妻子的手,

在混乱的人流中拼命向外冲,却在接近出口时,被人群狠狠地冲散了。“秦骁!秦骁!

”妻子的呼喊声被恐怖的声浪淹没。他拼命回头寻找,

只看到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陌生面孔。通讯信号彻底中断,电力系统崩溃,

城市一夜之间陷入了黑暗和死寂。接下来的三天,秦骁在废墟中艰难求生,

最终在一个废弃的加油站找到了一个临时避难所。这里聚集了十几个幸存者,

由一位名叫老赵的退伍军人负责组织,食物所剩无几,水也快喝完了。秦骁蜷缩在角落,

听着加油站外此起彼伏的、非人的嘶吼声,第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第四天清晨,

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冒险外出,试图去附近的超市寻找还能入口的东西。

超市早已被洗劫一空,满地狼藉,货架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破碎的商品和已经发黑的血迹。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在仓库的角落发现了几箱未被撬开的泡面。

正当他准备搬运这救命的物资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从仓库深处传来,他瞬间屏住呼吸,

全身肌肉紧绷,紧紧握住了手中当作武器的铁棍。一个身影从转角处缓缓走出。

那人身形瘦削,穿着沾满污渍的冲锋衣,头发凌乱地扎在脑后,脸上满是疲惫,

但眼神却像鹰一样警惕、锐利,手中紧握着一把豁了口的菜刀。尽管对方容颜憔悴,

装束狼狈,秦骁的心脏还是在那一刻骤然停止了跳动。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颤抖着喊出了那个藏在心底十年的名字:“苏……苏晚?”对方显然也愣住了,眯起眼睛,

借着从破窗透进的微光,仔细地打量着他。许久,那紧绷的脸上才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轻声回应,仿佛怕惊扰了这废墟中的幻梦:“秦骁?”十年光阴,沧海桑田,末日废墟。

没有想象中的抱头痛哭,也没有激动万分的寒暄,只有劫后余生者之间,

那种掺杂着震惊、疲惫和一丝庆幸的沉默。她没扑上来哭诉这些年的遭遇,也没转身逃离,

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认他没有受伤或被感染的迹象,然后,

用十年前在走廊擦肩而过时那般平静的语气,指了指地上的泡面箱:“一起搬?”那一刻,

秦骁忽然明白,末日像一块巨大的橡皮擦,无情地擦去了文明社会的一切伪装、身份和距离,

剩下的,只有最原始的生存本能,以及那个,他其实从未真正放下过的女孩。

他们合力将几箱泡面搬回加油站避难所。路上,两人几乎没有交谈,不是无话可说,

而是有太多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十年的异国时光,各自的婚嫁,

这十年间错过的岁月……所有这些,在生存压倒一切的现实面前,

都显得那么苍白和不合时宜。“你……还好吗?”终于,在放下最后一箱泡面时,

秦骁忍不住问出了口,目光落在她明显清瘦了许多的脸颊和带着伤痕的手上。

苏晚正在清点为数不多的物资,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活着,就算好吧。”她顿了顿,反问道,“你呢?

”“还行。”秦骁简短地回答。他想问她结婚了没有,想问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想问她为何会独自出现在这座城市的超市里……但在看到她手指上带的一枚婚戒之后,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干巴巴的叮嘱:“小心点,外面……感染者很多。

”“嗯。”苏晚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继续低头清点物资,

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末日生存中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避难所的负责人老赵,

是个经验丰富、处事公平的退伍老兵。他很快分配了任务,组织起简单的防御和巡逻。

苏晚因为心思细腻,被安排负责大家的伙食,她总能想方设法,

用有限的、甚至是过期的食材,搭配出还算热乎、能下咽的食物。秦骁见状,

立刻主动申请去帮厨,理由是“我力气大,可以帮忙搬东西,切菜也快”。

其实他切菜的手法笨拙而生疏。第一次帮忙时,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指。苏晚在一旁看着,

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他身后。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

轻轻握住了他持刀的手腕。她的手掌并不细腻,带着劳作的薄茧,却有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

“刀要这样拿,”她的声音很近,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耳畔,带着一丝淡淡的薄荷清香。

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还保留着这个习惯,“用手腕发力,不是用整个手臂蛮干。

”秦骁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跳如雷,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她握住的那只手腕。

他像个提线木偶般,任由她引导着完成了几个切砍的动作。“放松点,

”苏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僵硬,松开了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我又不会吃了你。”秦骁耳根发烫,只能红着脸点头,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土豆上。

余光里,苏晚已经转身去清洗野菜,神态自若,仿佛刚才那片刻的亲密接触,只是教学需要,

寻常无比。每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加油站的残破影子拉得很长。

他们俩就蹲在临时搭建的简易灶台前,一个沉默地洗菜,一个笨拙地生火,

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偶尔的交谈也仅限于“盐放在哪里了?

”“水好像开了”这类最简单的沟通。可秦骁却觉得,这种无声的协作,

比过去十年里任何一场觥筹交错的应酬,都更让他感到真实和安心。有一次,

苏晚因为劳累和受凉,发起了高烧,夜里咳嗽不止,脸颊烧得通红,

秦骁翻遍了避难所那个简陋的药箱,只找到几片快要过期的退烧药。

他用好不容易找到的干净水和毛巾,不停地给她做物理降温,整夜守在她的地铺旁边。

“不用管我……你明天……还要去巡逻……”她烧得迷迷糊糊,还在担心他的休息。

“别说话,睡觉。”秦骁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但掖被角的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凌晨三四点,她似乎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忽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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