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这个疑问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口,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却无人敢真正问出声。眼前是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的墨绿色大山,它们不像是自然景观,
更像一头活了千万年、正在假寐的匍匐巨兽,而我们,已被它无声地吞入腹中。
山风穿过密林,带起的不是清凉,而是某种低沉的呜咽,像亡魂的絮语,
刮得每个人的心都跟着颤了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像湿冷***的藤蔓,
沿着脚踝缠绕而上,悄然勒紧了我们七人之间的空气。我们应该往哪走?
我们真的能逃出这座吃人的大山吗?为什么脚下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只有这些疯长的、带着锯齿边缘的半人高草丛,和那些枝桠扭曲、遮天蔽日的茂密树木?
它们仿佛组成了一座活的迷宫,在不断变换,阻挡任何逃离的可能。
我混沌的思绪被一丝异样刺穿——我们七人的着装面料差异巨大。有人穿着粗糙耐磨的工装,
有人身披精致却碍事的丝绸,
还有人套着现代化的冲锋衣……仿佛我们来自不同的时代、不同的阶层,
被一只无形的手胡乱捏合在此处。可其他六人对此浑然不觉,
他们之间流动着一种诡异的、不言自明的熟稔。更奇怪的是,尽管理智在尖叫着警告,
我的情感却觉得他们无比熟悉,一种没来由的、近乎本能的信任感驱使我想靠近他们。
这种违背逻辑的亲近感,像糖衣包裹的毒药,让我心里愈发不安,毛骨悚然。
我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仿佛要甩脱那种***控的感觉,
伸手紧紧抓住了身边那个一直很安静的女孩的手臂。她是这片混沌与虚假的熟稔中,
唯一一个让我感到真实心安的存在。唯一一个让我放心,无需怀疑,本能地想要保护的存在。
“买烤肠咯!”一声突兀嘶哑的叫卖,如同钝刀,猛地撕裂了山野的死寂。紧接着,
更多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僵硬而热情,像是有人按下了一个通往诡异世界的开关。
我身体瞬间僵硬,几乎是本能地,跟着以眼前为首的三个男人往前挪了几步,
随即像寻求庇护的幼兽,迅速缩到他们宽厚的背影之后。我的潜意识在尖啸,
声音震耳欲聋:不能让他们看见我!至少现在不能!我一直都很相信我的直觉,
它曾无数次在绝境中给我暗示。前面那个男人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难辨,
但他没有说话。我不在意他介不介意我的躲藏,因为此刻,
我更大的恐惧来自于被那些小贩看见,被他们那看似温和实则空洞的目光锁定。前方,
原本勉强可辨的小径,被七个突兀的摊档扭曲成了诡异的“之”字形。三男四女,
每个人守着一个寒酸的摊子,彼此间隔着精确得令人不适的四五米。
摊子周围的野草疯狂滋长,几乎与摊子等高,像是急于要将这些不和谐的存在掩埋。
最离谱的是其中一个女人,她的摊位设在一个孤零零的小土包上,
货物直接摆在齐腰高的灌木丛荆棘之上,仿佛那些商品是灌木自然结出的果实。他们七个人,
像一组被遗忘在此地的沉默雕像,目光却齐刷刷地投向我们,审视着,等待着。
那目光中隐隐透露出一种压抑的兴奋。像是看见鲜肉落入陷阱的饿狼,
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绿光。“小郑,你们这是要去哪玩啊?”那个被称为奎叔的男人开口了,
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在生锈的铁管上摩擦。被叫小郑的男人,也就是我身前这位,
沉默了片刻,才挤出谨慎的回答:“奎叔,我们就想出去转转。”奎叔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但那笑声干涩、勉强,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听得人牙酸。不知为何,
在这诡异的笑声中,我的惊恐感竟像退潮般淡了些。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我,
我鬼使神差地从男人身后走出,甚至上前一步,对着那七个人挨个打招呼:“陈姨,李婶,
张大妈……”我竟然流畅而准确地叫出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仿佛早已呼唤过千百遍。
他们也立刻热情地回应我,声音叠在一起,亲昵地叫我“小花”。小花?原来我叫小花吗?
他们七嘴八舌地围着我问,不是问我弟弟在城里怎么样,
就是打趣我和小郑什么时候好事将近……嘈杂的声音像棉花一样塞满了我的脑袋。
手上传来的紧握力道让我猛地回过神,是那个女孩。她仰着脸,
湿漉漉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担忧,“小文姐,你怎么了?”小文姐?我如遭雷击,
猛地僵在原地!对啊,我叫小文!我叫陈文啊!我再一低头,惊骇地发现我的脚已经探出,
半个身子都暴露在小贩们贪婪的视线里。我连忙退回男人身后。我怎么会忘了自己的名字?!
这念头带来一阵冰冷的战栗。再次看向那七个摊贩时,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瞬间倒流!
他们脸上挂着的和善表情如同劣质的面具般瞬间融化、剥落,露出底下森森的白骨!
只连着一点皮肉的嘴唇歪斜地挂在颌骨上,眼球垂落到嘴角,
却依然死死地、贪婪地盯着我们!而那些摊位上所谓的“货物”,
赫然变成了血淋淋、纠缠着神经与血管的人体“零件”!我猛地拉了拉‘小郑’的衣袖。
“张志成!”我压低了声音,用气音尖叫。男人回头看我,目光起初还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却也清醒过来。我示意他看小贩,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到眼前的景象后,
他眼中瞬间被无边的惊恐占据。但他还算镇定,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对腐烂得最严重、眼眶里蛆虫***的奎叔说:“奎叔,您……您告诉我们怎么走出去呗,
村里太无聊了,能玩的都玩了,想去别的村子看看。
”奎叔那挂着碎肉、露出森白骨骼的颌骨开合着,发出“咔哒”的轻响:“嗨,
就从这儿过去,看见那头没有?顺着这个田埂上去,就到撩!
”他那已经变成白骨的手指向远处那片笼罩在灰色雾霭中的化工厂村庄。“好,谢谢奎叔!
”张志成不敢再多看一秒,连忙带着大家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低声急促地喊着其他人的名字,
佯装是在确认队伍,将其他几人叫醒。我却死死拉着女孩冰凉的手,站在原地没动。
女孩异常温顺,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回握住我的手,乖巧地低下头,漏出白皙脆弱的脖颈。
是我让她这么做的,我不想让她纯洁的目光被这地狱般的景象玷污。张志成回头看了我一眼,
眼神里充满了催促和不解,几乎在喷火。但我依然没动,像脚下生了根。
当他们一行人全部走出那七个摊贩形成的无形范围时,仿佛堤坝轰然溃决,
他们开始没命地狂奔!有人在湿滑的田埂上摔倒,沾满泥泞,连滚带爬地起来,
更加拼命的向前冲去。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惊叫着跌进了冰冷的水田,鞋子深深陷在泥里,
她也顾不上,光着脚丫,任由泥水溅满裙摆,哭喊着拼命奔跑,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最后,
他们狼狈不堪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了对面那座山的村子里——那个远远望去,
遍布着扭曲的钢铁管道、冒着不祥的淡淡白烟,活像一个巨大、正在消化什么的化工厂。
那个村子,那个村子?“你们,还不走吗?”奎叔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再带有丝毫伪装的热情,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随着奎叔的话,
他们僵硬的回头,盯着我们。这次他们没有掩藏眼中的兴奋。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死死盯着他们。奎叔他们本就腐烂的脸,开始加速腐烂,烂肉像沸腾的粥一样冒着泡,
挂在骨头上摇摇欲坠却不落下,漏出森森白骨。他们开始迈着僵硬的步子,
狞笑着向我们逼近,那扭曲的嘴唇开合,
念诵着致命的魔咒:“留下来吧……留下来吧……”这声音不再仅仅通过耳朵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