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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陶青苒,傅锦川家眷,补办户帖。”户房书吏将文书推回冰冷案台,眉头皱得死紧。

“陶氏,你这户帖是伪造的。”陶青苒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刺骨寒意顺脊椎爬上。“不可能。

”她声发颤,“我与夫君成婚十载,这户帖是官府统一核发的!”“有婚书为证吗?

”书吏语气平淡。陶青苒僵在原地。她与傅锦川,不过对着天地拜堂,从未有过一纸婚书。

书吏翻出泛黄纸页,指尖点在某处。“傅锦川将军登记正室是宋言汐,

傅沁、傅明生母栏也是她。”宋言汐,傅锦川贴身玉佩上刻的名字,京中人人称道的才女。

陶青苒膝盖一软,全靠案台支撑。她是孤女,最渴望堂堂正正名分。傅锦川比谁都清楚。

他却给了别人。陶青苒浑浑噩噩走在街上,细雪无声落肩头。怀里油纸包啪嗒掉雪地。

那是她省下银钱买的五花肉,傅锦川和孩子们的最爱。她攥着虚假户帖,心如刀绞。

她走进驿馆,付加急费用,托信使给远在京城的表哥程明远带口信。“表哥,我愿意参考,

随你去京城。”一日后,信使从京城带回信件。“我早说过,傅锦川家世显赫,

终究要回他高门。你与他差距太大了。”看到这,陶青苒红眼眶,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当初傅锦川带数十辆马车开进村子的阵仗,她就该知道。她攥紧信件,继续往下看。

“一月后有趟去京城的官船,我们兄妹一同前往。放着你这么贤惠的妻子不要,

让傅锦川后悔去吧。”她指尖泛白,轻轻应一声,像在给自己下定决心。销毁信件后,

她踩积雪挪回府。到家已是黄昏,院内寂静。刚走到门口,屋内传来孩子清脆笑声。

透过蒙雾窗纸,八岁的傅明和傅沁正亲昵围着宋言汐,又搂又抱。

傅锦川一身墨色劲装端坐一旁,锐利黑眸竟漾着罕见温柔,沉沉落宋言汐身上。

他递上一包东西,声柔和。“你最喜欢的,城南那家栗子糕。”宋言汐眼中跃起欢喜。“呀,

还是热的。你一路揣在怀里?”陶青苒站门外,指甲掐进掌心。城南,一来一回两个时辰。

他能为宋言汐护住一口热乎的甜,却嫌替她补户帖麻烦。傅锦川解下大氅,几粒雪碴落下。

“吃凉的,过几***身子又该不适了。”宋言汐羞红脸。傅沁好奇凑近。

“言汐姨姨为什么身子不适?”傅锦川耳尖微红避开。“这几日莫闹你言汐姨姨。

”傅沁立刻抱住宋言汐胳膊。“爹爹,言汐姨姨比娘亲好千倍万倍,

若是言汐姨姨是我们娘亲就好了。”“妹妹说得极是。”傅明撇嘴嫌弃,

“上回娘亲穿补丁衣裳来接我,同窗都笑话我。此次书院考察,让言汐姨姨去。

”傅锦川眉头蹙起,最终在两个孩子期待目光中点头。“好,仅此一次。

”两个孩子欢呼雀跃,傅明大声宣布。“我宣布,言汐姨姨是我最钟意之人。

”陶青苒心脏像被大手攥住。她看见傅锦川唇角勾起一丝从未给过她的温柔笑意。

眼前闪过十年前暴雨倾盆的午后。十六岁的她跳进冰冷河水,死死拽住溺水的傅锦川。

上岸时,浑身湿透的他凑近她耳边低语。“我必不负你。”那一刻,她心跳如雷。

“那是娘亲?”傅沁的声刺破回忆。陶青苒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餐桌上残留红烧肉香气,几个空碟堆在一边。宋言汐抬头故作惊讶。“苒姐姐回来了。

我不知你要回来用膳,故而,未曾备你的份。”傅锦川目光投来,疏离淡漠。

“灶房尚有剩菜。”“不要。”傅沁尖叫,“她鞋上尽是泥污,腌臜得很,不许她进屋。

”“不可如此说话。”宋言汐轻声责备。两个孩子立刻乖巧坐直,迅速挪开位置远离陶青苒。

陶青苒沉默转身走进冰冷灶房。灶台堆着油腻碗碟,水盆泡着脏衣,地上散落玩具。

昏黄烛光下,一片狼藉。她看着这满目狼藉与冷漠,无声地笑了。在这个家里,

她连婢女都不如。第二章她走近灶台,放下沾雪的油纸包,碰掉墙上竹篮。“啪嗒”一声,

一个鲜红硬皮册子掉出。封面上烫金大字:“婚书”。翻开内页:宋言汐,配偶:傅锦川。

陶青苒手止不住颤抖,心像被钝刀切割。门口传来压低私语。宋言汐瞟了眼灶房身影。

“锦川哥哥,你与我成婚之事,若被苒姐姐知晓,她会不会动怒。”傅锦川声平静冷漠。

“事急从权,当初与你成婚方能保你周全。陶青苒,她识大体,不会怨你。

”陶青苒眼泪无声砸落冰冷地砖。放心,她不会怨他。往后余生,都不会了。知晓真相后,

陶青苒变了。她不再埋首家务,把心神投入尚衣局的备考。她不再凌晨起身煮早膳。

不再深夜守厅堂等傅锦川归来端洗脚水,通宵为他烘衣袍。她把一切事务都交由府中婢女。

起初无人察觉。直到傅锦川习惯性取晾着的衣袍,指尖触到湿冷。直到傅沁木偶不见哭闹。

直到傅明寻不到功课。餐桌上,饭菜不再是她精心准备的。这个家正失去温度。

傅锦川好几回摸到未干衣物,眉头紧锁,眼神扫过陶青苒紧闭房门。陶青苒路过,目不斜视。

傅沁傅明吵着吃她做的点心,她只淡淡一句。“可以叫婢女去做。

”三人都感受到陶青苒无声冰冷的抵抗。陶青苒未解释,只埋首书山题海。这日,

陶青苒窗边温书,窗外飘来下人议论。“装模作样给谁瞧。瞧瞧人家赵娘子,又会诗文见报,

待人接物勤快周到,哪像某些人,家务活都不干了,懒出蛆来。”“除了一张脸能看,

她样样不及赵娘子。若非命好撞大运嫁了傅将军,谁搭理她这克父克母的扫把星。

”“真想不通傅将军那般人物,当初怎会娶个村姑。她连给赵娘子提鞋都不配。

”“傅将军平素多严肃,可见到赵娘子,眼神唇角都柔和下来。足见傅将军心里钟意的,

从来就是赵娘子。”“男子唯有对真心喜爱之人,才会打心眼里欢欣。”句句如针扎心。

陶青苒捧着书的手无力垂下。原来如此。傅锦川从不对自己笑,非是天性冷峻。而是他心里,

唯有宋言汐。傅锦川推门进来时,陶青苒正捧书望向窗外。夕阳余晖笼罩她,

驱不散眉宇间沉寂冷意。“你近日忙甚?家事也不见你伸手。”他立于门口质问。她未干活?

她只是不再掏心掏肺。陶青苒合上书抬眸。“饭菜下人应该做好了,你去用吧。

”见她避而不答,傅锦川眯眼逼近几步,高大身影带着压迫感。“陶青苒,你在使性子。

”陶青苒偏头避开他目光。“未曾,只是乏了。”从前是她太痴。傅锦川从不关切家事。

纵使他俸禄全数接济宋言汐,只丢下一句。“言汐独自一人在此太过辛苦,你为长嫂,

多担待些。”她默默咽下委屈,辞去府中大部分奴仆,事事亲力亲为,只为多些家用。

可她的付出,换来夫君明目张胆的偏爱与孩儿日积月累的厌弃。“你在扯谎。

”傅锦川戳破她伪装,语气不耐。“陶青苒,你我夫妻,有话直言,莫耍小性。”夫妻?

他们算哪门子夫妻?陶青苒扯出极淡极冷的弧度。“我未耍小性。”话音未落,

房门被猛地推开。傅沁和傅明小脸愤怒。“娘亲你太坏了!我厌恶你!不要你。

”傅沁尖叫摔书袋。“我要言汐姨姨做我娘亲。”傅明冲上来夺过陶青苒的书狠狠撕成两半。

“你不配为我娘亲!言汐姨姨比你好万倍!你滚!”傅锦川眉头紧锁刚想开口。

陶青苒先一步出声,异常平静。“好啊,你们去寻言汐姨姨照看你们。我让位。

”空气瞬间凝固。傅锦川袖下拳头攥紧,手背青筋暴起,他盯着陶青苒眼神阴沉可怕。

“你确定?”他声低沉。陶青苒目光落在撕碎的“科举备考书册”纸页上。“我确定!

”两个孩子立刻欢呼,傅沁拉傅锦川手摇晃。“爹爹,快走,去接言汐姨姨。

”“她永远不及言汐姨姨。”傅明用脚碾过碎纸,“你这又土又丑的坏女子,赶紧滚。

”傅锦川漆黑眸子死死盯着陶青苒。她背脊挺直坐于椅上,像尊没有生气的雕像。最终,

他深深看了陶青苒一眼,眼神复杂难辨,猛地转身一手牵一个孩儿大步离去。脚步声消失。

陶青苒缓缓弯腰捡起地上书页,一张张抚平褶皱。直至窗外传来马车轱辘声,

她抬头望着那辆驶离的马车。眼眶终究红了。也罢。很快,她便会如他们所愿彻底离去。

第三章宋言汐搬来首日,打翻陶青苒辛苦攒储粮罐,粟米粒撒一地。“哎呀,锦川,

都怪我笨手笨脚。”她懊恼跺脚眼圈泛红。傅锦川最厌恶浪费。

可对上宋言汐泫然欲泣的眼神,他所有不悦化作无奈,上前牵起她手查看。“手未伤着吧?

我来收拾,下回仔细。”语气是陶青苒从未听过的温柔。搬来次日,

宋言汐开始“更张”这个家。她嫌弃屋里物事“陈旧”、“有土气”,

指挥仆役把帘幕桌帷床单被褥全换了。“沁沁,

”她拿起傅沁床头洗得发白针脚细密的布娃娃皱眉,“这个太旧了,弃了可好?

姨姨给你买新绢人。”傅沁毫不犹豫点头,像丢秽物般扔掉布娃娃。

傅明立刻指着自己床上厚实棉被。“言汐姨姨,这个也弃了。又厚又重难看死了,

娘亲做的丑极了。”宋言汐笑着抱起他。“好,皆换掉。”目光落在傅明身上旧棉袄。

“这衣裳也旧了,回头姨姨给你做新的可好,用京中最时兴的料子。

”傅明傅沁欢呼雀跃抱着宋言汐又亲又叫。“最喜言汐姨姨了。

”陶青苒坐于角落小凳上手指微颤,刚斟好的茶水晃出涟漪。那些被弃掉的玩偶被褥衣裳,

填充物是她亲手养蚕缫丝攒出的蚕丝。现今,它们像秽物被丢弃。陶青苒终究见不得浪费,

偷偷把物事收好赠给村中孤老。晚膳时,宋言汐自然坐于陶青苒常坐之位。

傅锦川与两个孩子争相往她碗中夹菜堆成小山。“言汐姨姨布置屋舍辛苦,多用些肉补补。

”陶青苒面前白瓷碗中唯有一碗白饭。傅锦川见陶青苒未动筷,

蹙眉顺手从自己碗中夹几根青菜放她碗中。“你也用。”他给宋言汐夹的是油亮红烧肉,

给她的只有寡淡青菜叶。陶青苒看着碗中青菜无比讽刺。她沉默避开青菜只扒白饭。

傅锦川眉头皱更深。“你不是最喜食青菜,怎不用?

”陶青苒抬头目光掠过傅锦川衣袍袖口油渍。他有洁癖衣冠一丝不苟,

此刻却为陪宋言汐下厨浑然不觉。“言汐姨姨,”傅明突然开口撒娇,“把肥肉给我吧,

我不爱食瘦肉。”陶青苒一愣,傅明明明最厌恶肥肉。再看宋言汐与傅锦川碗中,

他们默契地把瘦肉挑给宋言汐,自己只食肥肉。多么讽刺!

她操劳十载把最好给他们视而不见。转头却把另一个女子宠上天。

刚用完膳傅沁就拉住宋言汐手。“言汐姨姨,去看料子吧,你说给我做新裙子的!

”两个孩子簇拥傅锦川与宋言汐往外行。窗外飘来仆人闲谈。

“傅将军与赵娘子才叫天造地设。看孩儿粘她那劲儿,

若非当年陶青苒横插一足……”陶青苒攥紧碗筷指节泛白。

她默默收拾灶房狼藉早早熄灯躺下。朦胧间房门被轻轻推开。“尚未歇?

”傅锦川低沉声在黑暗中响起。陶青苒睁眼借着微光看见他高大身影立于床边。“给你带的。

”他将一卷鲜亮料子放她被褥上。陶青苒心猛地漏跳一拍。这是他首回给她带物事?

“言汐挑的。”傅锦川补充道,“颜色鲜亮些,你往后,莫闹脾气了。

言汐独自在此生活不易。”陶青苒刚升起的微弱暖意瞬间熄灭冻得指尖发麻。

原来又是安抚为了宋言汐。昏黄烛光下她莹白侧脸在阴影里清冷动人。

傅锦川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才首回发觉她侧脸线条柔和美好。“我不要。

”陶青苒声毫无波澜,她把料子推回翻身背对他裹紧被子。

傅锦川愣在原地看她单薄倔强背影,心头掠过一丝陌生异样。

他立了一会儿最终甚么也未说转身带门离去。他一走房间陷入更深空寂冰冷。

隔日一早陶青苒起身窗边晨光读书。读到一半后面书页被一只小手粗暴撕烂。是傅明。

她看着残缺书页犹豫一瞬首回踏进傅锦川书房。书房整洁刻板像极了他本人一丝不苟。

她很快寻到要取的参考书。伸手去取时手一抖夹在书中的精美硬质书签掉落。

她弯腰拾起目光触及书签背面熟悉苍劲字迹。“赠言汐,吾之挚爱。

”她呆立原地全身血液瞬间凝固。第四章门口传来冰冷如刀质问。“谁允你动此书的?

”傅锦川裹着寒气立于门口眼神锐利。他大步上前近乎粗暴夺过书仔细检查书签书页。

见他脸色阴沉可怕陶青苒本能告罪。“对不住,我不知。”男子粗暴打断。

“此是言汐的书她的物事你莫乱碰,往后书房少进。”陶青苒指甲陷进掌心又松开。

她看着眼前维护另一个女子到极致的夫君扯出麻木笑容。“我知晓了。

”直至傅锦川拿着书护珍宝般离开书房她才慢慢回神。

良久她默默拿起自家被撕烂的旧书回到冰冷角落。一滴滚烫泪猝不及防落在书页上很快风干。

读书好生念书。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日头渐升屋外突然传来急促喊叫。“陶青苒,

速去冰湖那边,你那一对龙凤胎落湖里了。”陶青苒赶到冰湖边,

见两个孩子裹在厚大衣中瑟瑟发抖、脸色青紫。傅锦川仅着湿透中衣,

肌肉紧绷、浑身水珠冰碴,正用体温为孩儿取暖。

见她跑来傅锦川猛地抬头眉头紧锁眼底压抑怒火声低沉。“陶青苒,你跑何处去了?

为何让孩儿自家跑到冰湖来?”陶青苒一怔心猛地一沉。“甚么?

”两个孩子对视傅沁立刻带哭腔指向她。“就是娘亲!是娘亲想食鱼逼我们下湖去捉鱼的!

她说冬日鱼肥。”傅明也怒气冲冲指控。“对!就是你,

你说我们不听话捉鱼就不要我们了把我们弃掉喂狼。”陶青苒浑身僵如坠冰窟。“甚么捉鱼?

甚么喂狼?我何时说过?”傅沁哭喊更凶。“你说了!你就是说了,坏女子!

”傅明眼神凶狠。“就是你,你这坏女子想害死我们。

”傅锦川冰冷目光像两把寒冰利剑直刺向她。陶青苒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不是我。

”“够了!”傅锦川霍然起身像堵高墙带着骇人压迫逼近。

他一把抓住陶青苒纤细手腕力道几乎捏碎骨头。“陶青苒,他们才多大,你逼他们下冰湖,

你还有没有心?”“我没……”陶青苒疼得冷汗直冒辩解被剧痛堵住。

傅锦川手指收拢眼神森寒。“证据确凿你还想扯谎?”两个孩子适时爆发出更大声哭嚎。

傅锦川立刻松手转身哄孩儿。傅沁小脸皱成一团虚弱抽泣。“爹爹,我好难受,好冷。

”傅锦川心疼抱紧她柔声安抚。“乖不怕爹爹在爹爹带你去医馆。

”傅明红着眼睛充满恨意指着陶青苒恶狠狠说。“我与妹妹险些淹死,皆是她害的,

爹爹让娘亲也下去,让她尝尝冰湖滋味。”陶青苒浑身血液凝成冰渣。

她难以置信看自家拼死生下的儿子,再看沉默抱女儿的夫君。“好。

”傅锦川声没有任何起伏。立刻有两名小兵上前按住陶青苒肩膀。“夫人,

将军有令对不住了。”她没反应过来就被巨大力量推搡踉跄到湖边。

刺骨寒意贯穿棉袄冰水像钢针扎进皮肤拽她下沉。有人死死压住她肩膀不让她浮出呼吸。

岸上村人指指点点纷纷咒骂。“造孽啊心肠太歹毒连自家孩儿都害。

”“活该这种女子就该浸猪笼。”她痛苦在冰冷湖水中挣扎每次试图抬头都被无情按下。

傅锦川抱孩儿像冰冷雕像立于岸边漠然看她生死挣扎。一回又一回。

直至她精疲力竭意识模糊。

在黑暗吞噬意识前陶青苒最后看到傅锦川毫无温度只有审视冰冷的眼睛。不知多久。

再睁眼是惨白天花板浓重汤药味。医馆门外清晰传来宋言汐压低哭腔。“锦川哥哥我真不知,

我只是昨日随口说了句冬日冰湖鱼最鲜。孩儿们就记心上,还扯谎冤枉陶青苒姐,

都怪我多嘴。”空气沉默一瞬。傅锦川淡淡声传来带着理所当然宽容。“不怪你,

是孩儿娘未尽责未看顾好他们也未教好他们学会扯谎诬陷。”两个孩子立刻帮腔。

傅沁小声啜泣。“我就是厌恶娘亲,爹爹,你与言汐姨姨成婚可好?我们不要她了。

”“娘亲根本不管我们死活整日就知晓看书看书。我不要这样的娘亲,

爹爹赶紧休了她让她滚。”傅明声浓重怨恨。门内陶青苒死死闭眼喉间涌上血腥味。

此就是她当年难产冒死亡风险生下的孩儿。当年傅锦川出任务她怀孕生产全程一人硬撑。

大出血命悬一线她抓着接生婆坚定。“保我的孩儿。

”可如今豁出性命生下的骨肉却成了伤她最深最狠的刀。

第五章陶青苒卧于病榻背鞭伤冰湖寒气交织疼得撕心裂肺。门被轻轻推开。

表哥程明远提热水壶进来,见她脸色惨白如纸额冒冷汗急忙扶她躺好。“莫哭莫动,

早知傅锦川如此眼盲心瞎是非不分你当初就不该嫁他。”陶青苒咬唇强忍剧痛心酸眼泪滑落。

“表哥,你怎回来了?”程明远小心翼翼掏出一张硬质船票塞她手里。

“我去邻县看***顺道给你送船票,傅家这窝白眼狼!尽早随我去京城,

有哥哥一口吃少不了你。”陶青苒攥紧船票用力点头。程明远看她眼中决绝放心一笑。

“你先养伤甚么都莫想,我回家给你***说声晚间送饭来。”他前脚刚走。

傅锦川迈着沉稳步伐走进,身穿一身挺拔的甲胄,一丝不苟恢复威严冷峻。

程明远和他擦身而过军人敏锐让傅锦川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陌生男子背影眉头微蹙。

陶青苒心中一紧抢先开口声虚弱。“孩儿,无事了吧?

”傅锦川一愣似乎未料到她第一句问孩儿。“嗯,无事了,受了点惊吓风寒言汐在照看。

”陶青苒点头未再说话眼神空洞望天花板。傅锦川立床边高大身影投***影。

他沉默片刻开口带着上位者审视。“方才出去那个男子是谁?

”傅锦川语气带着不易察觉探究。陶青苒攥紧被褥下船票声平静。“远房亲戚过来瞧瞧。

”傅锦川锐利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未再追问。或许他根本不在乎答案。

男子淡淡开口带着不容置疑气势。“冰湖的事是我,错怪你了。

”他顿了顿仿佛斟酌词句但下句话让陶青苒心头发冷。“不过孩儿尚小说错话做错事,

你这做母亲也负有疏于管教之责。”陶青苒咬唇心里苦涩几乎溢出。

他说得轻飘飘仿佛她遭受的酷刑只是小孩儿惩罚。事后他更像训诫失职下属。

可对宋言汐那真正始作俑者他连一句重话没有。她张了张嘴想问傅锦川你还有没有心。

话到嘴边只化作淡淡一句。“宋言汐比我有文墨懂教化你寻她教孩儿吧,我教不好。

”傅锦川立刻察觉话里带刺显然还在“闹脾气”。他揉额角再开口已带明显不耐。

“陶青苒你究竟还要闹到何时?此事已然过去了。”陶青苒闭眼拒绝交流。傅锦川耐心耗尽。

“既然如此那今日书院考察让言汐代替你去,你好生在医馆反省。”他以为她会哭闹反对。

陶青苒只淡淡点头声轻叹。“随你。”傅锦川眉头紧锁未料到她干脆同意。

可话已出口他不好收回。陶青苒闭眼听见他靴跟不耐烦敲击地面最终带莫名烦躁转身离开。

医馆里其他病友小声问。“孩儿方才那个,是你夫君?生得挺俊可脾气太臭下手没轻没重。

”陶青苒想起假户帖和宋言汐名字的真婚书心头发酸缓缓摇头。“我与他,无干了。

”陶青苒裹紧单薄被子医馆人来人往。

对面床铺是一家三口父母围着生病孩儿温声细语其乐融融。她羡慕看着。

梦里她曾无数次幻想此场景。但宋言汐出现她知道此永远不可能属于她。

傅沁傅明嫌她没文墨丢人考察从不让她去。如此也好她离开将毫无负担。

窗外风雪更大呼啸拍打窗户。她在风雪声中昏沉睡去。傍晚她***渴唤醒挣扎起身倒水。

刚走到医馆门口廊外传来撕心裂肺孩儿哭声。“言汐姨姨。

”陶青苒循声望去只见傅锦川脸色铁青,横抱额头淌血宋言汐,向来冷静男子此刻满目惊慌。

两个孩子紧紧跟着傅明,甚至踮脚努力用手帕给宋言汐擦汗。

陶青苒端茶杯眼睁睁看他们一行人从眼前匆匆走过。傅锦川焦急目光全锁怀里的宋言汐,

傅明傅沁满心满眼只有“言汐姨姨”。仿佛她陶青苒只是透明幽灵。

直至两个孩子被医女拦急救室外,傅明傅沁才发现立于廊边端茶杯的她。“扫把星。

”傅沁像被激怒小兽冲来狠狠踢她腿。“都怪你!都怪你!

若你今日去开考察花盆砸到的就是你,言汐姨姨就不会受伤了。

”陶青苒手一抖杯中水洒大半。傅明也冲来像狼崽子龇牙眼神凶狠。“我恨死你了!

告知爹爹让他再把你扔冰湖里淹死你。

”陶青苒蹲身平视儿女盛满刻骨恨意的眼睛声平静可怕。“那好你们都去做她的孩儿可好。

”两个孩子被震慑愣住。程明远提饭盒匆匆进来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怎立外面?

风大速速进去。”他瞥眼充满敌意孩儿摇头。“妹子先用膳莫理他们。

”傅明见陶青苒不理他反而跟“野男子”走邪火冲脑门猛扑上来抓住陶青苒手狠狠咬下。

“啊。”陶青苒疼得指尖麻木水杯脱手摔地。程明远脸色剧变一把扯开傅明。“你这孩儿,

怎咬你娘,属狗的。”傅明被大力推开站稳恶狠狠瞪程明远和陶青苒。“等着,

叫我爹爹修理你。”他撂狠话转身跑向急救室。程明远拉过陶青苒手臂查看倒吸凉气。

“咬得真深见血了,心太狠。

”陶青苒盯着手臂上深深渗血牙印此就是她拼半条命生下的孩儿。她忽然笑了笑容凄凉绝望。

再忍忍马上可以永远离开此地狱了。第六章程明远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小苒,

这鬼地方你是一刻也不能待了。伤成这样,身边连个喘气的都没有。走,先去你***那落脚,

时辰一到,我们直奔码头。”陶青苒脑中闪过傅明离去时那淬毒般的眼神,毫不犹豫地点头。

此处,多呼吸一秒都令人窒息。当夜,她不顾郎中劝阻,执意要离开医馆,

回到那座冰冷的牢笼。她忍着周身刺痛,开始收拾自家仅有的几本书和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

刚把书本塞进包袱,身后便传来一道低沉压抑、裹挟着寒冰的声。“深更半夜,收拾行囊,

你要去何处?”傅锦川不知何时已立于门口,高大的身躯堵死了光线,劲装笔挺,

周身散发着凛冽寒气,鹰隼般的目光死死攫住她手中的包袱。陶青苒动作一顿,眉心蹙起,

不欲纠缠。“出去。”两个孩子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猛地从傅锦川身后窜出,

手指直戳陶青苒面门,尖声叫嚷。“娘要跟那个野男子跑,她不要爹和我们了。”“对!

她偷人!我亲眼看见她和野男子拉拉扯扯,不要脸。”傅明的声尖利刻薄,充满恶毒的兴奋。

轰!陶青苒眼前一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偷人……野男子……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家年仅八岁的亲生骨肉。“我没有!

”陶青苒的声因极致的震惊和屈辱而颤抖。“那你为何一回来就鬼鬼祟祟收拾行囊?

”傅锦川冷笑,锐利的目光如刮骨钢刀,在她和包袱间逡巡,“还是说,他们诬陷你?

”他步步紧逼,每一步都踏碎她心底残存的微光。“说,那个男子是谁?你们甚么勾当?

”陶青苒心底一片荒芜。他竟如此轻易,就将“偷人”这顶肮脏的帽子扣在她头上。这十年,

她的世界只有他傅锦川,只有这两个孩儿,只爱过他一个男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用剧痛维持最后一丝清明,陶青苒不闪不避迎上他冰冷的审视。“那是程明远。我表哥,

他......”“你一个烈士遗孤,慈幼局长大,哪来的表哥?”他冷嗤一声,

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沉闷如重锤,狠狠砸在她心尖。一句话,堵死了她所有退路。她是孤女,

却不代表没有血脉亲人。十年婚姻,但凡他肯花一丝心思了解她,

也不至于闹出如此荒谬的笑话。原来爱与不爱,泾渭分明。不爱,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是奢侈。

“就是。”傅明像只得胜的公鸡,趾高气扬。“娘整日不干活,就知晓看那些破书,

心思早野了!肯定早就想跟野男子跑。”傅锦川眼神彻底冰封,

最后一丝疑虑化作被冒犯的震怒与嫌恶。男子高大的身躯如铁塔般挡在她面前,

散发着骇人的压迫感。陶青苒下意识后退一步。此举动落在他眼中,无异于坐实了心虚。

想到陶青苒可能真会跟着别的男子远走高飞,一股无名邪火猛地窜上傅锦川心头,

瞬间焚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荡妇。”两个字,冰冷、淬毒,裹挟着极致的鄙夷,

从他薄唇中吐出。陶青苒如遭雷击,浑身血液刹那凝固。

第七章十年间的画面在眼前疯狂闪回。为他挡下村民锄头留下的狰狞疤痕,

难产时在鬼门关挣扎的撕心裂肺,日复一日操持家务的枯槁疲惫。如今,他不分青红皂白,

用最恶毒的字眼给她判了死刑。“好,”她突然笑了,笑得泪如泉涌,声却异常清晰。

“你去查,现在就去查清楚!查查程明远到底是谁!”傅锦川眉心紧锁,未料到她如此强硬。

他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查清楚之前,你给我老实待在此处,

哪儿也不准去。”傅锦川猛地将她甩开,陶青苒踉跄着撞上坚硬的桌角,

额角瞬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液体蜿蜒而下。鲜血糊了满脸,视线一片猩红模糊。

傅锦川冷冷扫了一眼满脸是血的她,眼神无波无澜,拉着两个孩子转身离去。

房门“砰”地一声被狠狠掼上,紧接着是清晰的落锁声,如同敲响在她心上的丧钟。

陶青苒无力地瘫倒在地,掌心贴着冰凉刺骨的地砖。此就是她爱了十年、倾尽所有的男子。

连最基本的信任与尊严,都吝啬给给。门外,传来傅明刻意压低却难掩恶毒的声。“爹走了。

我们烧死她可好?反正她不要脸。”“对!”傅沁尖细的声带着兴奋的残忍附和,“我听说,

不守妇道的坏女子都该烧死。”陶青苒猛地抬头,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已钻入鼻腔。透过门缝,

她看到傅明和傅沁两个小小的身影,正举着点燃的火把,脸上是混合着兴奋与恶毒的笑容。

“活该!烧死她!”傅沁拍手叫好。“皆是她自找的,谁让她惹言汐姨姨不高兴。

”傅明的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憎恶。浓烟迅速弥漫。陶青苒挣扎着爬起,

额角的血混着冷汗往下淌。透过越来越浓的烟雾和门缝,那两张曾经粉雕玉琢的小脸,

此刻扭曲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他们为了讨好宋言汐,竟真对她这个生身母亲,放火烧屋。

火舌贪婪地***着一切,浓烟滚滚。陶青苒被呛得撕心裂肺地咳嗽,眼前阵阵发黑,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摸索着朝门口爬去。高温炙烤着皮肤,浓烟灌入肺腑,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难道,真要葬身于亲生骨肉点燃的火海。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房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踹开。“陶青苒。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模糊的视线里,是傅锦川那张写满前所未有惊恐慌乱的脸,

正不顾一切地向她冲来。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卧房天花板。傅锦川坐于床边,

下巴长满了青色的胡渣。向来一丝不苟的劲服皱巴巴的,沾满烟灰与救火留下的污渍,

整个人透着一股颓唐的疲惫与,狼狈。陶青苒第一次见到这个永远挺拔冷峻的男子,

露出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察觉她醒来,傅锦川立刻来到她面前。“我已经核实过了,

”他声沙哑,眼神复杂地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程明远,确实是你表哥。此事,

是我错怪你了。”他顿了顿,似乎异常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抱歉。”陶青苒微微一怔。

十年婚姻,此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认错告罪。可惜,太迟了。那声冰冷刺骨的“荡妇”,

早已将她的心碾成齑粉。碎掉的心,再难弥合。第八章“我乏了,想歇息。”陶青苒闭上眼,

声虚弱而疏离。傅锦川眉头紧锁,刚欲开口。门外骤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与呼喊。

一个小兵气喘吁吁冲进来。“将军,不好了,村头突发山洪。好几户被淹,

军营正紧急组织抢险。”村头?正是待她如亲人的里正家。傅锦川猛地站起,拔腿就往外冲。

冲到门口,他脚步一顿,倏然回头,语速极快地命令。“你好生躺着,不准乱跑。候我回来。

”语气不容置疑。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陶青苒怎可能安卧。

里正一家是此冰冷世间仅存的暖意,她绝不能坐视不理。强忍伤痛起身,刚跌撞撞走出大门。

迎面便撞上了精心打扮、光彩照人的宋言汐。她穿着时兴的碎花襦裙,外罩崭新斗篷,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是此营地无数男子梦中“城里姑娘”的模样。“你想参考?

”宋言汐拦住她的去路,目光锐利如针,嘴角噙着一丝了然与轻蔑。“与你无干。

”陶青苒侧身欲走。宋言汐伸腿挡住,目光鄙夷地在她身上刮过。“就凭你?

一个泥腿子出身、大字识不得几个的乡下女子,也配参考?痴心妄想!”“总比你强,

”陶青苒停下脚步,转身直视她,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冰。“只能依附男子,

靠抢别人的夫君过活。”宋言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掩嘴轻笑,带着胜利者的炫耀。

“锦川他乐意啊。瞧见没,我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他花的钱。他每月的俸禄,

从不交给你这个”妻室”,只交给我保管。”“上回他去省城出差,还特意绕远路,

花了大价钱为我带回这只翡翠镯子。他为你,做过甚么。

”她得意地晃了晃腕上那只碧绿通透的镯子。“只要我不想让你考,”宋言汐逼近一步,

声压低,带着蛇蝎般的阴冷。“你就绝对考不成。不信,走着瞧。

”陶青苒的心被一句句钝刀凌迟,她看着眼前这张写满得意的脸,反问。

“你已经得到了傅锦川,抢走了我的夫君和孩儿,还想怎样。”宋言汐笑了笑,

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充满恶毒的表情。“很快,你就知晓了。”木门在身后合拢,

陶青苒莫名打了个寒颤。她不再理会宋言汐,拔腿向前村跑去。远远地,

便看见那座连接两岸的石桥上,伫立着一个挺拔的墨色身影。傅锦川正立于桥头最高处,

沉着冷静地指挥抗洪,衣袖高挽,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雨水与汗水混在一起,

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滑落。河水在暴雨中咆哮翻腾,但在他有条不紊的指挥下,

混乱似有平息之势。劲装湿透紧贴身躯,勾勒出贲张的线条,

却丝毫不减他周身那股掌控一切的威严与力量感。

陶青苒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这样的傅锦川。冷峻、强大、宛若定海神针。心底某个角落,

竟可悲地泛起一丝陌生的悸动。但她立刻移开目光,强迫自己清醒。

看到里正一家已被安全转移至高地,悬着的心才稍安。刚松一口气,

背后猛地传来一股凶猛的推力。“陶青苒,你去死吧!

”宋言汐那张因嫉恨而扭曲的脸出现在眼前,眼中是淬毒的疯狂。陶青苒在失去平衡的瞬间,

本能地死死抓住了宋言汐伸来的手腕。噗通!噗通!两道身影一同栽入汹涌浑浊的洪水之中。

巨大的落水声惊动了桥上众人。傅锦川猛地转头。看清水中挣扎的两道身影,

他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脱口而出。“言汐!”冰冷的洪水瞬间灌满口鼻,

陶青苒在灭顶的窒息中,眼睁睁看着傅锦川如同一头迅捷的猎豹。

毫不犹豫地掠过离他更近、正在水中沉浮的自家,目标明确地扑向在水中扑腾呼救的宋言汐。

傅锦川一把抓住宋言汐的胳膊,宋言汐立刻如藤蔓般死死缠上他的脖颈,哭得梨花带雨。

“锦川哥,救我!我好怕……”“别怕,抱紧我。”傅锦川用力回抱她,

湿透的劲装紧贴着她的曲线,声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与失而复得的庆幸。“无事了,

我绝不会让你有事。”傅锦川紧抱着宋言汐,奋力游向岸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托举上岸。

他迅速脱下湿透的外袍,动作轻柔地裹住她瑟瑟发抖的身体,眼神里全是心疼与专注。

陶青苒在冰冷的洪水中沉浮,每一次挣扎都耗尽力气。她想笑,却呛进更多污水,

肺腑火烧火燎地疼。意识模糊间,她终于彻底了悟。在傅锦川心中,她的命,

永远轻贱如草芥,抵不过宋言汐一丝头发。无边的黑暗与刺骨的冰寒彻底吞噬意识前,

陶青苒恍惚听见遥远模糊的呼喊,却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睁开沉重的眼皮。

第九章陶青苒在医馆醒来,耳边是郎中严肃而隐含责备的声。“陶娘子,

你这身子亏空得太厉害了。长期营养不良,忧思过重。傅将军,你是怎么照看你娘子的?

此次落水肺部呛入大量污水,引发严重感染,再晚送来一步,人就没了。”郎中医话音未落,

傅锦川见陶青苒睁开了眼。他立刻快步走到床边,声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紧张与急切。

“陶青苒,醒了。感觉怎样?何处不适?”陶青苒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曾盛满爱恋与期盼的眸子,如今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与疏离。他若真在意她的死活,

怎会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选择救宋言汐。傅锦川从未见过如此陌生冰冷的陶青苒,

心头莫名涌上一阵慌乱,下意识伸手想触碰她苍白的脸颊,却被她微微偏头,

无声而坚定地避开。他的手僵在半空,顿了顿,缓缓收回,声低沉下来。“你想参加科考?

”陶青苒被子下的手猛地攥紧,心提到了嗓子眼。便听到傅锦川冰冷而不容置疑的声传来。

“言汐一直想参考,这是她的心愿。你把名额让给她,错过此次,她就要再等三年。”让?

陶青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满目不可置信。她让得还不够多吗?让了夫君,让了孩儿,

让了名分,让了家。如今连她唯一能抓住改变命运的机会,也要拱手相让。

怒火与绝望在胸腔翻江倒海,几乎将她撕裂。“户帖上的身份,我已经让了。”她声嘶哑,

如砂砾摩擦。“难道还不够?”傅锦川眸子瞬间沉下,锐利的目光锁住她。“你知晓了?

”他语气是冰冷的肯定。“还想瞒我多久?”陶青苒直视着他,眼神如冰冷的刀锋。

“瞒到你们的孩儿出生?还是瞒到我死?”陶青苒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与疏离,

让他心烦意燥,仿佛被戳穿了最不堪的伪装。“言汐是官宦之后,

”傅锦川烦躁地扯开领口扣子,试图解释,语气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不上我的户帖,

她这辈子就困死在此穷乡僻壤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毁掉,你明白吗?

”傅锦川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妥协。陶青苒缓缓抬起头,

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所以,此次只能再委屈你一次。”他的声平静无波,

仿佛在陈述天经地义。“你还有我,还有孩儿,但言汐,她现在一无所有,她只有此机会。

”他眉眼依旧英俊深刻,可那深邃的眼底,从未映照过她卑微的身影。“傅锦川!

”她嘶哑地唤出他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从心口剜出。“那我呢?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想过我想要甚么吗?!”傅锦川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回答。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冰冷如霜。半晌,他淡淡开口,带着自以为是的安抚。“等言汐考上,

户帖随迁出去,你的名字就能换回来。我们,还和以前一样,还是一家人。

”陶青苒忽然笑了,笑声低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户帖能加她,

那张写着宋言汐名字的婚书呢。事到如今,他还在用此拙劣的谎言欺骗她。

她已无力再陪他演此出荒唐的闹剧。陶青苒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一个字。“好!

”听到她答应,傅锦川脸上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甚至带上点轻松。

“今日正好是言汐的生辰,我在城中酒楼订了雅间,你也一起来吧,我们一同为她庆贺庆贺。

”陶青苒的指尖深深陷进掌心。十年,他从未记得她的生辰,一碗长寿面都是奢望。

而对宋言汐,他却事事记得,件件上心。罢了,反正,马上就要走了。

此个她爱了十年、倾尽所有的男子,连同那两个视她如仇寇的孩儿,她都不要了。

陶青苒的声平静无波。“你先带孩儿去吧,我收拾点物事,随后就到。”傅锦川皱了皱眉,

似乎想说甚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嗯,别太晚。”转身离开了医馆。陶青苒掀开被子,

强忍着身子的虚弱与疼痛,没有走向那个所谓的“家”,而是径直走出了医馆大门。

里正和程明远早已焦急地等在门口。她接过那个小小的、装着书本和几件旧衣的包袱,

对里正露出一个充满感激却无比疲惫的笑容。“里正,我走了,您多保重。

”里正看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重重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心疼。“走吧孩儿,去大地方,

好生过你自家的日子,把此处的人和事,都忘了吧。”陶青苒用力点头,不再回头,

跟着程明远坐上了开往县城的马车。车子摇摇晃晃驶离此座禁锢了她十年悲欢的小镇。

当车子驶过一个岔路口时,一辆熟悉的墨色马车迎面驶来,擦肩而过。车窗里,

傅锦川抱着打扮得如同小公主般的傅沁,宋言汐亲昵地搂着傅明。四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说着甚么,其乐融融,构成一幅刺眼无比的“全家福”。陶青苒抱紧了怀里的包袱,

看着那辆载着“幸福”的车子迅速消失在尘土中,眼泪终于汹涌决堤。

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十年前那个暴雨的午后,傅锦川被救上岸后,苍白着脸对她说。

“陶娘子,我们成婚吧。”“我会好生对你。”那天,向来冷峻的傅将军,

耳尖悄悄染上一抹红。可后来,宋言汐一出现,他眼里就再没了她的位置。

孩儿的心也彻底被夺走。陶青苒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泪水流进嘴里,又苦又咸。她发誓,

此是最后一次为傅锦川流泪。往后余生,她陶青苒,只为自己而活,

绝不再为任何人委曲求全。马车缓缓驶向码头,那里有另一片辽阔天地等着她!

第10章两辆马车擦肩而过,就像他们两人之后的人生,各不相干。

马车上的傅锦川心中莫名一紧,掀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

可热闹的街道上并没有看到熟悉的那个身影。但心中的不安却没有散去,

反而越发扰乱他的心神。好似有什么东西就要从他手中流失。他一把推开坐在他怀中的傅沁,

叫停了车夫。“先停下。”刚刚还在逗宋言汐开心的傅沁突然被推开,还没来得及反应。

马车又突然紧急停下,她一个整个人直接滚进宋言汐怀中。宋言汐胸口一疼,“锦川,

怎么了?”傅锦川掀开帘子,并没有理会她的询问。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可很快消失不见。

傅沁嘴巴一撇,刚想大声哭泣,可是看到傅锦川的脸色,又憋了回去。傅明挤到马车面前,

“爹爹,怎么了?”“派个人去医馆接一下夫人。”傅锦川低声吩咐车夫。随后收回视线,

“没事,先去酒楼吧。”陶青苒一个孤儿能去哪?何况她不可能抛下自己和两个孩子离开。

没有理由在那辆马车上。他脸色稍缓,抱起一脸委屈的傅沁,“对不起,爹爹刚刚太着急了。

”“等会去到酒楼,姨姨给沁沁点好吃的。”宋言汐捏了捏傅沁的脸。

傅沁立马开心大笑起来,傅明不甘心地挤进他们三人中间。

马车上重新洋溢着他们四个人欢乐的笑声。马车在酒楼前停下。饭桌上,

傅明和傅沁叽叽喳喳说着这几天学院的事情。宋言汐在一旁为他们几人布菜,

时不时接过他们的话题。这场面让不少人夸赞,这是幸福美满的一家。

可傅锦川总是不自觉的看向自己身边的空位。那里空荡荡的,是专门留给陶青苒的。

宋言汐本想坐在他身边,可是他一想到在医馆里陶青苒那双通红的双眼,便直接拒绝了。

“爹爹,你怎么买不吃?”傅沁睁大眼睛问。“等会吃,”傅锦川下意识回答,

然后看了看桌面上已经吃了一半的饭菜,“你们要不要先等等娘来了再吃?

”两个孩子立马露出不满的表情。“不要,娘自己不来,

她一个乡下村妇本就不该和我们坐在一起。”傅明一脸冷漠。“就是!”傅沁满是赞同,

“她就不配,言汐阿姨才是我们的娘亲!”傅锦川心生升起不满,皱眉呵斥,

“不准这么说娘亲!”他的语气是傅明和傅沁没有听过的严厉,两个孩子吓了一跳。

他们呆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傅锦川见到他们这般,心中一软,语气缓和下来。

“娘亲带大你们不容易,不能这么说娘亲坏话。”傅沁在马车上被父亲推开,

现如今又被呵斥一顿,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掉在桌上。宋言汐赶紧上前抱住她,“锦川,

他们还是小孩子呢,童言无忌,你也别因为一句话生气。”傅明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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