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卡里是三百万，给弟弟结婚买房用。”

“好好好，还是我大儿子孝顺。”

“那我呢？”我问。

婆婆从兜里掏出个红包塞给我，薄薄一层。我当着全家的面拆开，一张崭新发亮的十块钱。婆婆笑了：“十全十美，图个吉利。”

饭桌上的气氛，因为这三百万，和这十块钱，变得无比诡异。

我老公江川把那张银行卡推到他妈吴玉梅面前。

吴玉梅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抓着卡，激动地拍着江川的手背，“好儿子，真是妈的好儿子！你弟弟的婚事，妈可就全指望你了！”

她的小儿子，我的小叔子江海，在一旁咧着嘴傻笑，眼睛死死盯着那张卡，仿佛那不是一张卡，而是一套已经装修好的大平层。

江川有些不自在，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到一些理解和支持。

我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那我呢？”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吴玉梅和江海兴奋的喘息声中，却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吴玉梅的笑容收敛了些，从她那个洗得发白的布兜里，摸出一个红色的利是封。

“晓月啊，你跟江川结婚这几年，也辛苦了。妈知道你懂事，不会跟你弟弟计较这些。这是妈的一点心意，十全十美，图个吉利！”

她把那个红包塞到我手里。

很薄，几乎感觉不到厚度。

江川的脸色更加尴尬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

我捏着那个红包，没有立刻收起来。

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我伸出手指，撕开了封口。

一张崭新的，带着油墨香气的十块钱，静静地躺在里面。

红色的毛爷爷不是，绿色的也不是，是那种带着一点蓝色的，两个男人头像的十块钱。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江海的傻笑僵在脸上。

吴玉梅脸上的菊花也收回去了，她有些恼怒地瞪着我，“你这是干什么？妈给你的红包，你当场就拆，还有没有规矩了！”

我把那十块钱抽出来，在指尖弹了弹，发出清脆的响声。

“妈说得对，十全十美，很吉利。”

我抬起头，看向江川，“这三百万，是你一个人出的？”

江川躲闪着我的注视，“晓月，我们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什么。弟弟结婚是大事，我们当哥嫂的，总得帮一把。”

“我问你，是不是你一个人出的。”我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

“卡是我的名字。”他含糊地回答。

“卡是你的名字，里面的钱呢？”我追问，“我们结婚五年，你的工资卡一直在我这里，每个月固定给你两千零花。这张卡，你什么时候办的？里面的三百万，又是从哪里来的？”

吴玉梅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

“秦晓月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审问我儿子吗？我儿子的钱，他孝敬我，孝敬他弟弟，天经地义！你一个外人，管得着吗！”

“外人？”我笑了，笑得有些冷，“妈，我们可是领了证的。按照法律，我们是合法夫妻，他的收入，是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现在，三百万共同财产，不经我同意，就这么给出去了。我连问问的资格都没有吗？”

“什么共同财产！那是我儿子的血汗钱！”吴玉“梅尖叫起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嫁到我们江家，吃我们江家的，住我们江家的，你还好意思谈钱？”

我站起身，走到江川面前。

他比我高一个头，此刻却垂着脑袋，不敢看我。

“江川，你来说。这三百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吴玉梅都想再次开口骂人。

他才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晓月，那笔钱……是我前两年投资赚的，一直没告诉你。我想着，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我打断他，“惊喜就是瞒着我，把我们家所有的积蓄，都拿去给你弟弟买房？”

“不是所有！”他立刻反驳，声音大了一点，“我们的主卡里，不还……不还有二十万吗？”

二十万。

结婚五年，我们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钱，就只剩下二十万了。

而他，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三百万给了他弟弟。

“江川，你知道这五年，我为了攒钱，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我五年没买过一件超过三百块的衣服，你妈说我穿得寒酸，给你丢人。我用的护肤品，是最基础的补水保湿，连一瓶抗衰老的精华都舍不得买。我们每次回我娘家，我爸妈都以为你在外面亏待了我。”

“我以为，我们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小家，为了我们未来的孩子在努力。”

“原来，我攒下的每一分钱，都是在给你弟弟攒老婆本。”

我说完，整个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吴玉梅张了张嘴，大概是想说“你本来就该这样做”。

江海低着头，不敢看我。

江川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愧疚。

“晓月，对不起。但是……但是我妈就我们两个儿子，我不能不管我弟。”

“所以，你就可以管我了吗？”我反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我看着他，“在你心里，你妈，你弟，都比我重要。这个家，从来就不是我们的家，而是你和你原生家庭的家。我秦晓月，不过是个外人，一个免费的保姆，一个帮你们家攒钱的工具。”

我拿起我的包，把那十块钱，和那个红包，一起塞了进去。

“这十块钱，我收下了。”

“这三百万，我也不打算要回来了。”

江川和吴玉梅都愣住了。

他们大概以为，我会大哭大闹，会撒泼打滚，会逼着江川去把钱要回来。

吴玉梅的脸上，甚至闪过一丝得意。

她觉得我妥协了，认命了。

我走到门口，换上鞋。

“江川。”我最后叫了他一声。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

“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