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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微楚的小说偏执琴仙夫君他休想逃叶微楚逸尘全文在线阅读

2025-10-17 15:26    编辑:大萝卜

《偏执琴仙夫君他休想逃全集小说推荐》 小说介绍

《偏执琴仙夫君他休想逃》是叶微楚所编写的,故事中的主角是叶微楚逸尘,文笔细腻优美,情节生动有趣,题材特别新颖...

《偏执琴仙夫君他休想逃全集小说推荐》 第1章 免费试读

1 琴仙一怒,浪子离魂

江南,烟雨楼。

细雨如酥,沾湿了飞檐画角,却丝毫未减楼内的喧嚣热络。今日,“琴仙”叶微在此奏琴,消息早已传遍江湖,引得无数侠客名流蜂拥而至,只为亲耳聆听那被誉为“此曲只应天上有”的仙音。

楼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直到那一抹素白身影抱着琵琶“离魂”,袅袅娜娜地出现在纱帘之后,所有声音才像被掐断了似的,骤然安静下来。

叶微未施粉黛,容颜清冷绝丽,如同雨中山茶。她微微颔首,并不多言,指尖轻拢慢捻,清澈如泉的琵琶声便流淌而出,时而如莺语花底,时而如幽咽泉流。众人如痴如醉,仿佛置身缥缈仙境,忘却了所有尘世烦忧。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静默片刻后,雷鸣般的喝彩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好!不愧是琴仙!”

“此等仙乐,闻之三月不知肉味啊!”

纱帘掀起,叶微抱着琵琶起身,微微欠身,算是回礼,眼神疏离,并无波澜。她正欲转身离去,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突兀响起。

“叶大家留步!”

只见一人排众而出,身着锦袍,腰佩长剑,面容还算英俊,正是江湖上颇有名声的浪荡侠客,人称“玉面狐狸”柳彦。他手持酒杯,眼神炽热地走到叶微面前,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倾慕。

“叶大家一曲,真真是勾魂摄魄!”柳彦朗声笑道,带着几分酒意,“在下柳彦,对叶大家一见倾心,今日冒昧,愿以此杯酒,聊表心意!若大家不弃,柳某愿常伴左右,护你一世周全!”说罢,竟伸手想去拉叶微的衣袖。

楼内顿时响起一阵起哄声和口哨声。

叶微脚步顿住,侧身避开他的触碰。她抬眸,看了柳彦一眼,方才演奏时的平和气息瞬间消散,唇角虽微微勾起,眼底却结起一层寒冰。

“柳公子,”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凉意,“你的心意,太重了。我怕是…接不住。”

柳彦见她搭话,更是兴奋:“接得住!接得住!叶大家仙人之姿,什么样的心意接不住?”

叶微不再言语,只是缓缓坐回琴凳,将“离魂”琵琶重新置于膝上。

楼内看客们以为她还要再奏一曲,纷纷叫好。唯有少数敏锐之人,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的气氛。

叶微的指尖轻轻搭上琴弦,这一次,她拨出的不再是清泉仙乐,而是一声极其尖锐、凄厉的单音!

“铮——!”

如同鬼哭,刺得人耳膜生疼。

柳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离得最近,只觉得那一声锐响直刺脑海,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变幻!

在他眼中,周围起哄的看客变成了狰狞嘲笑他的恶鬼,窗外绵绵的细雨化作了漫天飞溅的鲜血。而面前清冷绝丽的叶微,她的脸似乎与记忆中某个曾背叛他、卷走他所有家财并投入他人怀抱的妓子重合在一起,正对着他露出极其讥诮和恶毒的冷笑。

“不…不!是你!贱人!你又想骗我!!”柳彦突然抱头嘶吼起来,面目因极度恐惧和愤怒而扭曲,“为什么背叛我!我把什么都给了你!别过来!滚开!啊——!”

他状若疯魔,对着空气胡乱挥舞着手臂,仿佛在抵挡什么无形的攻击,然后猛地转身,撞翻了桌椅,在一片惊愕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冲出烟雨楼,扑通一声栽进了楼外的运河里,溅起老大一片水花。

楼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有叶微,缓缓收回手,低头看着自己微微泛红的指尖,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楼外传来柳彦在河中扑腾和继续胡言乱语的叫骂声、旁人的惊呼声,她却恍若未闻。

就在这时,一个玄色身影快步闯入烟雨楼,气息微促,显然是匆忙赶来。来人剑眉星目,气质沉稳,正是凌霄山庄庄主楚逸尘。他扫了一眼楼内诡异的寂静和狼藉,目光迅速锁定纱帘后的白衣女子。

“微儿?”他快步上前,语气带着担忧和询问,“发生了何事?我听闻……”

他的目光落在叶微那泛红的指尖和膝上的“离魂”琵琶上,又听到楼外运河里的动静,瞬间明白了七八分,眉头紧紧蹙起。

叶微抬眸看他,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倦意,她用指尖轻轻拂过犹带余温的琴弦,声音轻柔得像情人低语,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没什么,只是清理了一只…吵闹的苍蝇。”她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楚逸尘,“他不该,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站起身,抱着琵琶走近两步,几乎与楚逸尘面对面,仰头看着他,语气忽然带上一种天真的残忍,一字一句道:

“你说对吗,逸尘哥哥?”

这声久违的“逸尘哥哥”叫得又轻又软,却像一根冰针,直直扎进楚逸尘心里。

楚逸尘凝视着她,眼中闪过复杂难辨的情绪,有痛惜,有无奈,最终化为一声沉沉的叹息:“微儿,何必为了这种人,脏了你的手。”

叶微闻言,忽然低低地笑了声,伸出刚才拨弦的那只手,递到楚逸尘眼前,指尖那抹红痕格外醒目。

“手脏了,擦干净就好。”她的笑容甜美又危险,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心若走了…”

她的指尖猛地一划,空气中仿佛响起无声的锐音。

“…可就找不回了。”

她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刀,紧紧锁住楚逸尘的双眼。

“你,也一样。”

说完,她不再看楚逸尘瞬间苍白的脸色,抱着她的“离魂”琵琶,转身,白衣胜雪的身影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惊惧、探究的目光中,袅袅婷婷地走出了烟雨楼。

楼外细雨依旧,楼内鸦雀无声。

楚逸尘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袖中的手缓缓握紧,那句“你也一样”和指尖那抹刺眼的红,在他脑中反复回响,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深沉的无力感。

他知道,她从未放下。

而他的路,似乎比想象中,更难。

2 庄主邀约,旧地重游

烟雨楼的风波像长了翅膀,不出半日就传遍了江南。“琴仙”叶微一曲逼疯“玉面狐狸”柳彦的事迹,被渲染得神乎其神,愈发无人敢轻易靠近那位看似清冷、实则手段诡谲的琵琶美人。

事件的主角之一叶微,此刻正下榻在一处临水小院。丫鬟小满一边给她剥着新买的莲子,一边叽叽喳喳,心有余悸又带着点兴奋。

“小姐!您没看到后来!那个柳彦被人从河里捞起来,还在那手舞足蹈地喊‘别过来’、‘贱人骗我’,好多人都围着看呢!活该!让他对您动手动脚!”小满塞了一颗莲子到自己嘴里,鼓着腮帮子,“不过小姐,楚庄主后来是不是来了?我看他脸色好像不太好……”

叶微斜倚在窗边,看着窗外潺潺流水,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敲击,仿佛还在拨弄琴弦。听到“楚庄主”三个字,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来了又如何。”她语气淡漠,“难道还要我给他赔笑脸不成。”

“不是啦不是啦,”小满连忙摆手,“就是觉得……楚庄主好像挺担心您的。”

叶微轻哼一声,未置可否。担心?若真担心,当年又何必……

思绪未定,院外便传来了清晰的叩门声。

小满跑去开门,惊讶道:“楚庄主?”

楚逸尘站在门外,依旧是一身玄衣,身姿挺拔,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身后并未跟着随从,显得十分低调。

“小满姑娘,”他微微颔首,目光越过她,看向院内窗边的白衣身影,“我来拜访叶大家。”

叶微没有回头,声音懒洋洋地飘过来:“庄主日理万机,怎么有闲工夫到我这陋室来?是来兴师问罪,怪我伤了您江湖上的朋友?”

楚逸尘自行走进院内,苦笑道:“微儿,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柳彦品行不端,自取其辱,我不会过问。我只是……来看看你可好。”

“好得很。”叶微终于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劳庄主挂心。”

楚逸尘沉默了一下,似乎在下什么决心。他走到叶微面前,从怀中取出一卷略显古旧的羊皮纸,递了过去。

“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叶微挑眉,并未去接。

楚逸尘继续道:“庄内藏书阁整理旧物时,发现了一卷残谱,似是百年前‘乐圣’司空渺失传的《***》片段。山庄上下无人能识此谱,更遑论演奏。我想……普天之下,或许唯有你,能解开此谱奥秘。”

叶微的目光终于落在那卷羊皮纸上。乐圣司空渺的遗谱,对任何乐师而言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她眼底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但很快又被警惕覆盖。

“凌霄山庄能人辈出,何须找我一个外人。”她语气带着明显的试探和疏离。

“你不是外人。”楚逸尘立刻道,语气郑重,“而且,此事非你不可。微儿,我恳请你随我回山庄小住一段时日,解读此谱。山庄必以上宾之礼相待,绝无怠慢。”

叶微看着他,忽然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楚庄主,这借口找得……未免太拙劣了些。你想让我去凌霄山庄?”

楚逸尘坦然回视:“是。但我寻回乐谱之事,并非虚言。”他晃了晃手中的羊皮卷。

叶微垂眸,心思电转。去凌霄山庄?那个承载了她最初美好憧憬又最终将她打入地狱的地方?楚逸尘到底想做什么?弥补?试探?还是另有所图?

但……这确实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近距离待在他身边,看清他真面目的机会。一个……可以查清当年更多细节的机会。危险,却诱人。

“好啊。”她抬起眼,答得轻快,仿佛刚才的抗拒从未存在,“乐圣遗谱,我确实有兴趣。那就……叨扰庄主了。”

楚逸尘似乎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漾开真实的喜色:“太好了!我这就去安排车马!”

“不急。”叶微慢条斯理地打断他,“我收拾一下,明日再动身。”

“好,依你。”楚逸尘点头,将羊皮卷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这残谱,你先看着。”

楚逸尘离开后,小满立刻凑上来,眼睛瞪得溜圆:“小姐!您真要去凌霄山庄啊?那里可是……”

“可是什么?”叶微拿起那卷羊皮纸,指尖拂过古老的纹路,眼神晦暗不明,“龙潭虎穴?”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正好,我倒要看看,里面住的到底是龙,是虎,还是……鬼。”

次日,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载着叶微和小满,在楚逸尘的亲自护送下,驶向了凌霄山庄。

越是接近山庄,叶微的神情就越是淡漠,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偶尔收紧的指节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马车在山庄宏伟的大门前停下。楚逸尘率先下车,亲自为叶微撩开车帘。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叶微的心跳漏了一拍。高墙朱门,飞檐斗拱,一切似乎都和记忆中一样,威严,气派,却也……冰冷。

管家领着仆从早已恭敬等候。楚逸尘没有带她去客院,而是引着她穿过熟悉的回廊,走向山庄深处。

最终,他们在一处幽静的院落前停下。院门上方的匾额写着“听雪小筑”四个字。

叶微的脚步蓦地顿住了。

这里……是她当年在山庄暂住时,楚逸尘特意为她安排的院落。一草一木,一石一景,甚至窗边那张铺着软垫的矮榻,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楚逸尘看着她,声音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小心翼翼:“我记得你以前喜欢这里清静,view也好。看看还缺什么,我马上让人添置。”

叶微缓缓走进院子,目光扫过那些熟悉到刻骨的细节。她的指尖拂过廊下悬挂的一串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她忽然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楚逸尘,唇角弯起一个极其漂亮的弧度,眼神却冰冷如霜,话语像淬了毒的针,直直刺向对方:

“庄主真是费心了,连这窗边的矮榻都一模一样。”她盯着楚逸尘瞬间微变的脸色,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道:

“是怕我忘了当年是怎么从这院里——‘被离开’的吗?”

空气瞬间凝固。

楚逸尘脸上的温和期待霎时褪去,只剩下沉痛。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微儿,我从未希望你离开。那日……”

就在他艰难地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管家急促而恭敬的通传声,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庄主!二公子听闻您请回了‘琴仙’大家,特从外地赶回,此刻正在前厅,说要前来拜见!”

楚逸尘的话戛然而止,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叶微眼底的冰寒瞬间被一种更复杂、更幽暗的情绪所取代。她缓缓收回目光,望向院门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碍,看到那个即将到来的人。

呵,楚逸风。

他回来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

3 兄弟暗涌,醋海微澜

管家的话音刚落,一个温润带笑的声音便从院门口传了进来:

“大哥,何必让管家通传,我自行过来便是,莫要怠慢了贵客。”

叶微和楚逸尘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公子缓步而入,面容与楚逸尘有几分相似,却更显文雅秀气,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手持一柄折扇,端的是一派风流倜傥。正是凌霄山庄二公子,楚逸风。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叶微身上,眼中掠过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复杂,随即化为十足的热情与谦逊,拱手行礼:

“这位便是名动江湖的叶大家吧?在下楚逸风,久仰大家仙音,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欢迎莅临凌霄山庄,若有任何需要,但凭吩咐。”

他的礼节无可挑剔,笑容无懈可击。

但叶微在他进来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冷了一瞬。就是他!这张看似无害的脸,曾经在悬崖边露出过怎样狰狞扭曲的嫉妒!尽管他掩饰得极好,但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虚情假意和算计,逃不过叶微历经背叛后变得极度敏锐的直觉。

她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表情淡漠疏离,一个字都没说。

楚逸尘显然对弟弟的突然出现有些意外,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常态,介绍道:“微儿,这是舍弟逸风。逸风,叶大家会在庄中小住一段时日,解读乐谱。”

“哦?竟是乐圣遗谱?大哥真是好运气,能请动叶大家出手。”楚逸风笑容不变,折扇轻摇,话锋却悄然一转,“说起来,叶大家与我们山庄还真是有缘。犹记得当年,叶大家一曲《春江花月夜》,亦是惊艳四座,令小弟至今难忘。只可惜……后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让大家匆匆离去,实在是我山庄招待不周,遗憾至今。”

他语气唏嘘,看似在怀念和致歉,但“不愉快的事”、“匆匆离去”这几个字,却像针一样,精准地扎向叶微深埋的伤口,试图重新撕开那血淋淋的过往。

叶微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

楚逸尘的脸色沉了下来,打断道:“逸风,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叶大家远道而来,需要休息。”

“大哥说的是,是我多嘴了。”楚逸风从善如流地道歉,眼神却状若无意地再次瞟向叶微,带着一丝探究。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凝滞。

恰在此时,侍女前来禀报,晚宴已备好。

宴设在水阁,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本是极风雅的所在。但席间的气氛却始终透着古怪。

楚逸风似乎格外健谈,不断找话题,时而称赞叶微的琴艺,时而感慨江湖趣事,但总能在话题中巧妙地嵌入几句关于“当年”如何如何,每一次都让楚逸尘的脸色更沉一分,也让叶微周遭的气息更冷一度。

小满坐在叶微下首,埋头苦吃,偶尔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这二位公子和自家小姐之间的气氛怪怪的,让她这顿饭吃得有点消化不良。

楚逸风又一次举杯,对着叶微笑道:“叶大家,再次欢迎。庄中沉闷,大哥又是个不解风情的武痴,日后若觉无趣,尽可来找小弟品茗论画,必不让大家寂寞。”这话语里,隐隐带着一丝离间和自抬身价的味道。

楚逸尘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正要开口。

一直沉默用餐,仿佛置身事外的叶微,却忽然抬起头。她没看楚逸风,而是转向身旁的楚逸尘,脸上绽出一个极其明媚甚至带着几分娇憨的笑容,声音又软又糯,与之前的清冷判若两人:

“逸尘哥哥,”她这一声叫得又甜又脆,不仅楚逸尘愣住了,连楚逸风摇扇子的动作都顿了一瞬,“我想吃那道荷叶蒸鱼,离我有些远,你帮我夹好不好?”

水阁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荷叶的沙沙声。

小满差点被一口汤呛住,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中邪了?

楚逸尘显然也对这突如其来的撒娇毫无防备,耳根微微泛红,怔了一瞬后,立刻应道:“……好。”他拿起公筷,仔细地夹了一块最鲜嫩的鱼腹肉,细心剔掉偶尔的小刺,然后放入叶微面前的碟中。

动作自然,却带着一种无声的亲昵。

叶微笑吟吟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才拿起筷子,小口尝了一下,点头:“嗯,好吃。谢谢逸尘哥哥。”

直到这时,她才仿佛刚刚注意到对面脸色有些僵硬的楚逸风,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去,眼底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和讥诮,仿佛在说:看,你费尽心思提及当年,又如何?他现在关心的,是我。

楚逸风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勉强扯了扯嘴角,低头喝了一口酒,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阴霾。

楚逸尘看着叶微,眼中满是困惑,却也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但这久违的、带着点小任性的依赖,依旧让他心头微颤。

宴席的后半段,就在这种诡异又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了。

楚逸风率先起身告辞,背影略显仓促。

楚逸尘送叶微回听雪小筑。路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微儿,逸风他……心直口快,若有言语不当之处,我代他向你赔罪。”

叶微停下脚步,月光洒在她清冷的侧脸上。

“心直口快?”她重复了一遍,语气莫名,随即轻轻笑了一声,带着无尽的冷意,“是啊,二公子真是……‘性情中人’。”

她不再多言,转身走进小筑,关上了门。

门内,叶微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她走到窗边,看着楚逸尘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离去的身影,眼神幽暗。

“小满。”她低声唤道。

正打着饱嗝收拾东西的小满立刻跑过来:“小姐,怎么了?”

叶微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从明天开始,想办法查查这位‘性情中人’的二公子,我不在的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么‘好事’。记住,要隐秘。”

小满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小姐如此严肃,立刻用力点头:“小姐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证把他几岁还尿床都查出来!”

叶微:“……倒也不必如此详尽。”

4 山庄遇袭,音刃索魂

叶微在凌霄山庄的日子,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暗潮涌动。她大部分时间待在听雪小筑,研究那卷乐圣残谱,偶尔在山庄内“散步”,实则在不动声色地熟悉环境,观察每一个人,尤其是楚逸风。

小满的调查进展缓慢,楚逸风似乎极其谨慎,手下人口风也紧,暂时没挖出什么猛料。楚逸尘每日都会来听雪小筑坐坐,有时带来新寻到的琴谱,有时只是一些精致的茶点。两人对话依旧带着试探与锋芒,但那股紧绷的张力,似乎因日常的相处而略微缓和了一丝丝——尽管叶微的警惕从未放下。

这夜,月黑风高。

叶微正对灯研究羊皮卷上几个晦涩的音符,窗外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衣袂掠风的声响,以及金属磕碰的细微动静。

她动作一顿,倏然抬头。

几乎同时,山庄各处猛地响起尖锐的警哨声!紧接着便是兵刃相交的铿锵之音、怒喝声、惨叫声骤然爆发,打破了夜的宁静!

“小姐!”小满吓得从外间跑进来,脸色发白,“外面、外面好像打起来了!”

叶微迅速吹熄烛火,走到窗边,掀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只见黑影幢幢,火光闪动,显然是有大批敌人夜袭山庄,且来势汹汹,已然攻入了内院。

厮杀声越来越近,似乎正朝着庄主书房和主院方向而去。

叶微眉头紧锁。她认出那些袭击者的身手路数和衣著标志,是近年来在江湖上恶名昭彰的“魔影教”,以手段狠辣、行事诡谲著称,专干抢夺秘籍、灭门敛财的勾当。看来凌霄山庄的百年底蕴,早已被这群饿狼盯上了。

她看到楚逸尘的身影出现在战团中心,玄衣墨剑,剑光如龙,沉稳地指挥着山庄护卫抵抗。但魔影教人数众多,且高手不少,其中两人招式诡异地夹击楚逸尘,剑锋刁钻狠毒,竟让他一时陷入了凶险的缠斗之中,衣袖被划破一道口子。

叶微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猛地关上窗户,转身快步走向放在琴案上的“离魂”琵琶。

“小姐?您要做什么?”小满惊慌地问。

“待在这里,锁好门,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叶微的语气不容置疑,抱起琵琶就向外走。

“小姐危险啊!”

叶微却已一把拉开门,身影一闪,如一道白烟般掠向不远处的一座观景阁楼。那里地势较高,视野开阔,正是施展《离魂引》的最佳位置。

她速度极快,避开混乱的战团,悄无声息地登上阁楼顶层。

楼下,楚逸尘刚格开一柄淬毒的短刃,另一柄弯刀已诡异地抹向他的后颈!他腹背受敌,形势危急!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又带着一丝奇异穿透力的女声从高处传来:

“楚逸尘!”

楚逸尘百忙之中抬头,只见叶微白衣飘飘,怀抱琵琶,立于阁楼窗前,月光在她身后勾勒出清冷的轮廓。

“我帮你退敌。”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厮杀声,传入他耳中。

楚逸尘一怔,随即急道:“微儿!这里危险!回去!”他生怕刀剑无眼伤到她。

叶微却仿佛没听到他的劝阻,继续道,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条件:此后山庄大小事务,需先知会我。”

楚逸尘一剑逼退身侧的敌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你这是趁火打劫?”

“是‘要挟’。”叶微纠正得干脆利落,指尖已轻轻搭上了琴弦,对准了下方混战的人群,“答不答应?”

魔影教的人也注意到了阁楼上的女子,有人试图冲上来,却被山庄护卫拼死拦住。攻击楚逸尘的那两名高手攻势更急!

楚逸尘看着叶微那副“不答应我就看着你打”的冷静模样,又瞥了一眼周围苦苦支撑的护卫,一咬牙:“…依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叶微指尖猛地一拨!

“铮——!”

不再是烟雨楼那一声尖锐的凄鸣,而是一串极其诡异、扭曲、仿佛能钻入人脑髓的音律!《离魂引》的杀戮之章,骤然响起!

音符如同无形的鬼手,精准地攫住了场中所有魔影教众的听觉,蛮横地侵入他们的意识!

原本凶狠进攻的教众们动作猛地一滞!

在他们的眼中,周围的景象瞬间天旋地转!并肩作战的同袍突然变成了索命的厉鬼,挥舞着刀剑向自己砍来!而山庄的护卫则变成了他们极度恐惧的仇家或是地狱来的勾魂使者!

“啊!张老三!你为何砍我!”

“师父?!不!别找我索命!不是我害的你!”

“滚开!你们这些恶鬼!给我滚开!”

惊恐的嘶吼声、怒骂声取代了喊杀声。魔影教众人仿佛集体陷入了最可怕的梦魇,开始疯狂地自相残杀,或者对着空气胡乱劈砍,甚至有人吓得丢下武器抱头鼠窜,涕泪横流!

战局瞬间逆转!

凌霄山庄的护卫们都惊呆了,愣愣地看着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敌人突然像中了邪一样互相砍杀,乱作一团。

楚逸尘也得以喘息,他收剑回撤,看着这诡异又震撼的一幕,目光复杂地望向阁楼上的身影。

叶微面无表情,指尖在琴弦上飞速拨扫,诡谲的音浪一波接着一波,如同操控提线木偶的无情神明,精准地折磨着下方每一个敌人的心神。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魔影教来袭的数十好手,已无一站立,非死即伤,剩下的也彻底陷入癫狂,丧失了战斗力。

音律戛然而止。

叶微抱着琵琶,身形微微晃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施展如此大范围的《离魂引》,极其耗费心神内力。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气血,飞身掠下阁楼,轻飘飘地落在楚逸尘面前。

楚逸尘立刻上前一步,下意识地想扶她,眼中满是担忧和后怕:“微儿!你怎么样?”

叶微避开他的手,抬眸看他,虽然气息微乱,但眼神依旧清亮而固执,带着一丝完成交易后的理所当然:“我无恙。敌人已退。楚庄主,记住你的承诺。”

楚逸尘看着她苍白的脸,又想起方才那惊心动魄、逆转乾坤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苦笑:“你这哪是帮忙,分明是在‘要挟’我。”语气里却并无多少责怪,反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纵容。

叶微却认真地看着他,那双总是盛满冰冷和怀疑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偏执:

“我只是想确保,你不会像当年那样,一声不吭地离开我。”

说完,她不再看他骤然痛楚的眼神,抱着她的琵琶,转身,在一片狼藉和无数道惊惧、敬畏、复杂的目光中,缓缓走向听雪小筑。

楚逸尘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句低语和方才那掌控一切的琴音一样,在他心头重重敲击,余音不绝。

他知道,她从未忘记,也从未真正走出那片悬崖。

5 雨夜试探,往事碎片

魔影教夜袭的余波,在凌霄山庄内荡漾了好几日。庄内护卫和仆从再看到叶微时,眼神里除了之前的敬畏,更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恐惧。那夜诡谲的琴音和敌人自相残杀的惨状,足以成为他们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叶微却仿佛无事发生,依旧整日待在听雪小筑,不是研究残谱,就是调音练琴。只是楚逸尘明显来得更勤了,送来的补品和点心也越发精致,嘘寒问暖,几乎有些小心翼翼。

这夜,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砸在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小满早早被叶微打发去睡了。叶微独自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被***摧残的花木,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瞬间照亮她毫无血色的脸。

雷声轰隆炸响!

叶微猛地一颤,手中的茶盏差点掉落。她闭上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又是这样的雨夜……和当年坠崖那晚,一模一样。

黑暗中,冰冷的雨水,狰狞的冷笑,巨大的推力,失重的坠落感,以及刺骨的剧痛……无数碎片化的记忆伴随着雷声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呃……”她发出一声极轻的痛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却克制的敲门声。

“微儿?睡了吗?”是楚逸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他显然也记得,她曾经就怕这样的雷雨夜。

叶微猛地睁开眼,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惊惧,但迅速被冰冷的戒备覆盖。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走过去打开了门。

楚逸尘站在门外,发梢和肩头都被廊下飘进的雨水打湿了,手里还提着一盏防风的灯笼,昏黄的光映照着他写满关切的脸。

“我看雨大,雷声也急,怕你……”他的话在看到叶微苍白脸色和略显凌乱的发丝时顿住了,眉头立刻紧锁,“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没事。”叶微侧身让他进来,声音有些沙哑,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庄主深夜过来,有事?”

楚逸尘走进屋,将灯笼放在桌上,目光紧紧跟着她:“我听到你这边似乎有动静……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他记得以前,每逢雷雨夜,她总是睡不安稳。

叶微走到桌边,背对着他倒水,手指却有些不听使唤地轻颤:“庄主多虑了。不过是打雷而已,我能做什么噩梦。”

她的否认苍白无力。

楚逸尘看着她纤细却绷得笔直的背影,心头一涩。他上前一步,靠近她,声音放得极柔:“微儿,在我面前,你不用强撑。我知道你怕……”

“我怕什么?”叶微猛地转过身,眼底带着被戳穿后的尖锐和防御,语气激动起来,“我怕打雷?还是怕这雨夜?抑或是……怕某些人表面关怀备至,背后却藏着推人下崖的手?!”

楚逸尘脸色一白,被她话语里的刺扎得心口生疼:“微儿!你知道我不会!那日我……”

“你那日如何?”叶微逼视着他,步步紧逼,情绪如同窗外的暴雨,倾泻而出,“你当时在哪里?为什么不在?为什么等你赶到的时候,只有悬崖边的脚印和……和我掉下去时抓碎的石头?!”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那些被她强行压抑了多年的委屈、恐惧和质疑,在这个脆弱的雨夜,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楚逸尘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强忍泪水的模样,所有解释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和愧疚。

他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她冰凉微颤的手腕,力道之大,不容她挣脱。

“我找过你!”他的声音也因为激动而沙哑,带着一种沉痛的力量,“微儿,你信我!我得知消息赶去悬崖时,你已经不见了!我找遍了崖底每一寸地方!整整三年!我从未放弃过找你!”

叶微挣扎的动作顿住了。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分辨真伪。

“三年……”她喃喃重复,声音轻得像羽毛,“你找了我……三年?”

“是!三年!”楚逸尘斩钉截铁,目光灼灼地锁住她,“每一个可能的地方我都去了!我问遍了所有可能知情的人!我甚至……我甚至以为你真的……”那个“死”字,他终究没能说出口,眼中漫上深切的痛楚。

叶微怔怔地看着他,他眼中的痛苦不像作假。所以……他当年并不知道真相?他后来真的找过她?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光,骤然照进她冰封多年的心湖,带来一丝几乎让她恐慌的暖意和……动摇。

她猛地抽回手,转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淹没:“……说不定,只是做给别人看呢。”

她还在挣扎,还在怀疑,害怕这又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幻梦。

楚逸尘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又急又痛。他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强行将她扳过来,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和急切:

“叶微!你要怎样才肯信我?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耳朵听到的也可能是假!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把心剖出来给你看吗?!”

他的目光炽热而坦诚,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赤诚和无奈。

叶微被他眼中的炽热烫了一下,心跳骤然失序。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信任……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太重,也太奢侈了。

就在两人目光胶着,空气仿佛都凝固的这一刻——

窗外,一道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雨声的踩瓦片的轻响掠过!

虽然轻微,但叶微和楚逸尘都是高手,几乎同时敏锐地捕捉到了!

两人之间的紧绷气氛瞬间被打破,同时警惕地转向窗口!

楚逸尘下意识地将叶微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如鹰,扫向漆黑的雨夜。

那声响一闪即逝,仿佛只是错觉,但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窥探感,却让叶微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是谁?

楚逸风的人?还是……其他势力?

刚刚那一丝因为楚逸尘的话语而产生的微弱动摇,瞬间被更深的警惕和冰冷所覆盖。

夜雨依旧滂沱,但屋内的气氛,已截然不同。

6 蛛丝马迹,旧恨浮现

雨夜那短暂的、近乎错觉的窥探,像一滴冰水落入油锅,瞬间炸醒了叶微刚刚泛起的一丝涟漪。信任的苗头被迅速掐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警惕和冰冷的审视。

楚逸尘当夜立刻派人严密巡查了听雪小筑周围,却一无所获,仿佛那声响真的只是风刮落了松动的瓦片。但他眉宇间的凝重并未散去,显然也并不全然相信这个结论。

接下来几日,山庄表面恢复了平静。楚逸尘依旧每日过来,有时带着新搜罗的琴谱,有时只是一壶新茶。他不再急切地追问或解释,只是安静地陪着她,偶尔聊几句乐理或山庄琐事,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仿佛那夜激烈的对峙从未发生。

叶微的态度依旧疏离,但至少不再句句带刺。她大部分时间沉浸在乐圣残谱中,那复杂精妙的旋律暂时占据了她的大脑,让她得以从纷乱的情绪中抽离。

这日午后,小满端着刚炖好的***雪梨羹进来,脸上带着点做贼似的兴奋和紧张。

“小姐小姐!”她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有消息了!”

叶微从羊皮卷上抬起头,眼神一凝:“说。”

小满把羹碗放下,凑到叶微耳边,气息都带着激动:“我按您的吩咐,这几日一直想法子跟二公子院里那个负责采买的小厮套近乎,今天终于让我套着话儿了!”

“就前几个月,二公子不是经常借口巡视产业离庄嘛?那小厮有次吃醉了酒,跟人吹牛,说二公子根本不是去巡视,而是偷偷去见了什么人,神神秘秘的,还给了对方一大笔钱封口呢!”

叶微指尖微微一颤:“见了谁?说了什么?”

“具体是谁那小厮也不知道,酒醒了就死活不认了。”小满有点懊恼,随即又振奋起来,“但是!我顺着这条线,又偷偷问了马厩的老赵头。他说有一次二公子深夜回庄,骑的不是咱们山庄的马,马蹄铁上沾的泥巴颜色很特别,是城西乱葬岗那边特有的红粘土!”

乱葬岗?叶微的心猛地一沉。那种地方……

“还有呢?”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一丝寒意。

“还有还有!”小满越说越来劲,“我想起小姐您之前让我留意和当年事有关的人。我就拐弯抹角地打听,当年那个指认您……呃……偷了夫人玉佩最后又改口跑了的小丫鬟春杏,她老家不就是城西外的吗?她那个嗜赌如命的爹,好像就埋在乱葬岗那边!”

线索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根无形的线隐隐串起。

楚逸风、秘密会面、封口费、乱葬岗的红泥、消失的丫鬟春杏及其家人……

叶微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眼底翻涌着冰冷的浪潮。她几乎可以肯定,楚逸风去见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知情人,甚至可能就是春杏的家人!他用钱封了口,掩盖了真相!

“小姐……”小满看着叶微骤然变得苍白的脸和紧握的拳头,有些害怕,“您没事吧?”

叶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平静。

“没事。”她声音低沉,“你做得很好,小满。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庄主。”

“啊?为什么不对庄主说?”小满不解,“庄主如果知道是二公子搞鬼,肯定会为您做主的!”

“做主?”叶微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凭什么信我?凭一个丫鬟的猜测和一个马夫看到的泥巴?楚逸风是他亲弟弟。”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眼神却幽深得像寒潭。

“更何况……”她轻声自语,带着一种偏执的决绝,“我的仇,我自己报。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她不会再给任何人背叛或让她失望的机会。

正说着,院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楚逸尘来了。

小满立刻噤声,低头假装收拾东西。

楚逸尘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碟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香气扑鼻。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眉宇间的沉郁散去了不少。

“微儿,尝尝这个,厨房新试的方子,用的都是今年新摘的桂花。”他将糕点放在叶微面前的琴案上,语气温和。

叶微转过身,脸上已看不出丝毫异样,甚至难得地对他露出了一个极浅淡的笑容:“庄主近日似乎很清闲,总在我这儿晃悠?”

这略带调侃的语气让楚逸尘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漾开真切的笑意,顺着她的话道:“监督你按时用膳服药。你太瘦了。”他极其自然地将那碟桂花糕又往她面前推了推。

叶微垂下眼帘,看着那碟精致的点心,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拈起一小块,送入口中。细腻香甜的口感在舌尖化开。

“……多事。”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几乎含在嘴里,却并没有排斥的意思,甚至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弯了一下。

楚逸尘看着她这难得乖巧(?)的模样,心头一软,仿佛连日来的阴霾都被这小小的进步驱散了些许。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小口吃着糕点,气氛一时竟有些难得的平和。

然而,在这看似缓和的表象之下,叶微的心中,一个针对楚逸风的计划,已经开始悄然酝酿。她指尖残留着桂花糕的甜香,眼底却沉淀着复仇的冷光。

楚逸尘感受到的这一点点“缓和”,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假象。

7 局中局,身败名裂

赏剑大会的日子到了。

凌霄山庄广迎宾客,演武场上旌旗招展,宾朋满座,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大半。名剑陈列,寒光熠熠,但不少人的心思,显然更期待一睹“琴仙”风采,尤其是经历过烟雨楼事件的人,更是暗自期待着些什么。

楚逸风一身华服,穿梭在宾客之间,言笑晏晏,应对自如,俨然是山庄的另一位主人做派。他偶尔瞥向主位上的楚逸尘和坐在其侧后方的叶微,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阴冷。在他看来,大哥请叶微回来,无非是旧情难忘,而叶微,一个孤女,即便有几分诡异本事,又能翻起什么浪?终究要依靠山庄,依靠他们楚家。

楚逸尘正襟危坐,虽在与各方豪杰寒暄,但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叶微。他总觉得今日的她格外安静,也格外……冷。那种冷,并非平日里的疏离,而是一种近乎狩猎前的沉寂,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叶微今日依旧是一身素白,怀抱“离魂”,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只有偶尔抬眸扫过楚逸风时,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冰芒,锐利得惊人。

酒过三巡,名剑鉴赏暂告一段落。作为大会的助兴环节,楚逸尘起身,朗声道:“今日群贤毕至,敝庄荣幸之至。恰逢叶大家客居山庄,不如请叶大家抚琴一曲,以飨诸位嘉宾,如何?”

众人早已期盼多时,顿时轰然叫好。

楚逸风也笑着附和:“大哥所言极是。叶大家仙音,若能得闻,实乃我等幸事。”他表现得无比自然,仿佛真心期待。

叶微缓缓起身,抱着琵琶,走至场***意布置的琴台前坐下。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在楚逸风脸上停留了一瞬,唇角似有若无地弯了一下。

楚逸风被她看得心里莫名一突,但很快压下那丝异样。

叶微指尖落下,清越的琴音流淌而出。并非传闻中诡谲的《离魂引》,而是一首意境高远、略显古拙的曲子,正是她近日研究的乐圣残谱《***》片段。琴声悠扬,令人心旷神怡,众人纷纷沉浸其中。

楚逸风也微微颔首,露出欣赏之色。

然而,渐渐地,那琴音开始发生极其微妙的变化。古拙高远的意境中,不知不觉渗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粘稠和扭曲。叶微的指尖拨动越来越快,音符不再是单纯的旋律,开始编织成一张无形无质的网。

她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锁定着楚逸风。

楚逸风起初还在悠闲地摇着折扇,慢慢地,他觉得有些头晕,周围的喧闹声似乎变得遥远而模糊。眼前叶微弹琴的身影开始晃动、重叠。

琴音在他耳中逐渐变调,不再是《***》,而是变得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像……像当年悬崖边的风声!夹杂着女子绝望的哭泣和质问!

他猛地晃了晃头,试图保持清醒,却发现自己仿佛被拖入了另一个空间。

他看到叶微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正冰冷地盯着他,她的嘴唇开合,声音直接钻入他的脑海,不再是琴音,而是清晰的、带着回响的质问:

“二公子,你看台下那柄‘流光剑’,寒光凛冽,像不像当年悬崖边的月色?那么冷,照得人心里的肮脏无所遁形……”

楚逸风浑身一僵,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叶微,又猛地看向台下——哪里还有什么宾客名剑?分明是当年那处荒凉恐怖的悬崖!冷月高悬,寒风呼啸!

“不……不是我……”他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发颤,手中的折扇“啪”地掉落在地。

叶微的琴音陡然变得更加急促,如同催命符咒!她的声音继续钻入他混乱的脑海,带着恶魔般的低语:

“二公子,你怕什么?是怕这剑光?还是怕当年被你推下去的人……回来找你?”

“不!不是我推的!”楚逸风猛地抱住头,精神彻底崩溃,陷入叶微为他精心编织的、直击他内心最大恐惧和罪恶的幻境之中!他对着空气嘶吼起来,面目扭曲狰狞:

“是她自己没站稳!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不对!是因为大哥!都是因为大哥!!”

他语无伦次地疯狂叫喊着,彻底失了理智:

“凭什么?!凭什么大哥什么都好!庄主是他的!最好的武功秘籍是他的!连叶微的目光都只跟着他转!我算什么?!我才是最爱山庄的人!我才是应该继承一切的人!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只会妨碍我!她死了活该!活该!!”

死一般的寂静!

琴音早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状若疯魔、疯狂嘶吼自曝其罪的楚逸风,一个个脸上写满了震惊、难以置信和鄙夷。

刚才那诡异萦绕的琴音,结合楚逸风这石破天惊的疯话,只要不是傻子,都瞬间明白了当年“琴仙”坠崖的真相!

楚逸尘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几乎疯狂的弟弟,眼中先是巨大的震惊,随即是滔天的怒火和沉痛!他拳头紧握,骨节泛白,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逸风!”他一声怒吼,声如***,“你在胡说什么!”

这一声怒吼如同惊雷,劈入楚逸风混乱的脑海,让他有瞬间的清醒。

他猛地回过神,看清了周围宾客们惊骇、鄙夷、厌恶的目光,也看到了主位上大哥那仿佛要将他撕碎的震怒眼神。

他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中了叶微的幻术!把埋藏心底最深的秘密全都吼了出来!

“不……不是的!大哥!不是我!是她的琴!是妖法!”楚逸风脸色惨白如纸,惊慌失措地想要辩解,指向叶微的手指都在剧烈颤抖,“是她陷害我!大家不要信!”

然而,此刻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刚才那番疯癫至极的“自白”,早已将他的罪行昭告天下!

叶微缓缓抱起琵琶,站起身。她看也没看瘫软在地、语无伦次的楚逸风,只是将清冷的目光投向主位上面沉如水、浑身散发着骇人怒气的楚逸尘。

她的目的达到了。

楚逸风,彻底身败名裂。

这场赏剑大会,成了审判他的公堂。

赏剑大会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到的、极其难堪的方式仓促结束。

楚逸风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涕泪横流,时而癫狂嘶吼,时而痛哭求饶,早已失了所有体面。楚逸尘面色铁青,下颌线绷得死紧,眼中是翻涌的惊涛骇浪,他强压着滔天的怒火和铺天盖地的失望,厉声命令心腹护卫:“把他带下去!关进禁闭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见!”

护卫们不敢怠慢,立刻上前,几乎是拖着状若疯癫的楚逸风离开了这片让他身败名裂的场地。

满场的宾客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看向楚逸尘的目光充满了同情、探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凌霄山庄出了这等丑闻,这位庄主的位置,怕是要坐得不安稳了。

楚逸尘无暇他顾,他甚至没有心思去安抚宾客,只匆匆对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拱手致歉,安排管家代为送客,便大步流星地朝着听雪小筑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又急又重,周身都笼罩在一层骇人的低气压中。

叶微早已抱着琵琶回到了听雪小筑。她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冰凉的琴弦,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微微急促的呼吸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小满吓得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砰”的一声,院门被猛地推开,又被重重关上。

楚逸尘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意闯了进来,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瞬间锁定了窗边的叶微。

小满吓得一哆嗦,差点叫出声,识趣地立刻溜了出去,还贴心(且害怕)地关好了房门。

屋内只剩下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

楚逸尘一步步走到叶微面前,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在极力克制着情绪。他盯着她,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格外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为什么?”

叶微抬起眼,迎上他痛怒交加的目光,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庄主在问什么?为什么揭穿你弟弟的真面目?还是为什么用这种方式?”

“你明明早就发现了线索!你明明可以告诉我!”楚逸尘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难以言喻的心痛和不解,“你为什么要独自行动?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你知不知道这会让山庄陷入多大的非议?!你让我……你让我如何自处?!”

他不仅是气叶微的擅自行动,更气的是——她宁愿自己布下如此决绝的局,也不愿相信他能给她公道!

叶微被他话语里的指责刺痛,猛地站起身,积压多年的委屈、愤怒和不安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告诉你?”她冷笑起来,眼圈却不受控制地红了,声音尖锐而激动,“告诉你然后呢?等着你顾念兄弟之情,暗中压下此事?等着你告诉我证据不足,需要从长计议?还是等着你那位好弟弟再次想出更毒辣的计策来除掉我?!”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楚逸尘难以置信地低吼,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我会包庇一个害你至此、心术不正的弟弟?!”

“我不知道!”叶微用力想挣脱他,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仰着头,像一只受伤后极度警惕、竖起所有尖刺的幼兽,嘶声喊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该相信什么?当年信誓旦旦说护我周全的人,转身就是悬崖!我拿什么信你?!我怕了!楚逸尘!我怕告诉你之后,又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我怕连你也是假的!我怕得要死!!”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来的,带着积攒了太多年的恐惧和绝望,声音破碎不堪。

楚逸尘所有质问和怒火,都被她这崩溃的哭喊和话语中那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击得粉碎。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得无以复加。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不是不恨,不是不想报仇,而是不敢再信。连他,也被划入了怀疑的名单。

看着她泪流满面、浑身颤抖却依旧强撑着与他对峙的模样,楚逸尘所有的气恼、所有的考量、所有关于山庄声誉的担忧,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和悔恨。

恨自己当年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弟弟的恶意。

恨自己为什么没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他猛地伸出手,不再容她挣扎,用尽全力地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叶微的身体僵硬无比,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试图推开他:“放开我!你放开!”

“不放!”楚逸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一遍遍地重复,语气沉重而痛楚,“我是真的!微儿,我是真的!一直都是!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能让你相信我……”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一丝颤抖,和他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叶微所有的挣扎和尖刺,在这份沉重的拥抱和一遍遍低沉的“对不起”中,渐渐失去了力气。

她僵硬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冲垮了所有防线。她埋在他胸前,失声痛哭起来,像个迷路已久、终于找到了家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痛苦和不安都哭出来。

楚逸尘紧紧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心如刀绞,却只是更紧地拥住她,一遍遍地***她的后背,无声地传递着他的存在和他的承诺。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照亮了相拥的两人。

一个哭得浑身颤抖,一个痛得满心愧疚。

坚冰,似乎终于在炽热的痛楚与泪水之中,开始悄然融化。

但那深入骨髓的伤痕,并非一个拥抱就能轻易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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