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

目光直勾勾的，就盯着我手里的泡面。

那眼神，让我想起动物园里关在笼子里的狼。饿了很久很久，看到食物时，眼睛里会发出绿光。

他现在的眼神就是那样。

我手里的筷子顿住了。

这碗面，是我今天唯一的食物了。吃了它，今晚就不会饿肚子。明天早上……明天早上的事明天再说。

可他的眼神，看得我没办法下口。

我犹豫了三秒钟。

最后，我还是端着碗，走到了他面前。

“你吃吧。”我把碗递给他。

他没接。

还是那样直直地看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你吃啊。”我把碗又往前送了送，“我还不饿。”

这句话我自己都不信。我的肚子一直在抗议。

他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终于伸出手。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但是上面布满了薄茧和细小的伤口。不像个学生的手。

他接过碗，没说谢谢。

他低下头，用我刚刚递给他的筷子，开始吃面。

吃得很快。

非常快。

不是普通人吃饭的样子。是那种风卷残云，狼吞虎咽的吃法。好像生怕下一秒，这碗面就会被人抢走。

面汤很烫，他好像感觉不到一样，连汤带面，呼噜呼噜地往嘴里塞。

不到一分钟，一碗面就见底了。

他把碗举起来，把最后一点汤都喝得干干净净。一滴都不剩。

喝完，他把空碗递还给我。

然后，他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点发毛。

他这是……没吃饱？

可我已经没有东西了。一粒米都没有了。

我接过空碗，有点尴尬地站在原地。

“没了。”我说，“就这一碗。”

他没说话，视线从我脸上，慢慢移到我放在桌上的背包。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不会是想抢劫吧？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把碗挡在身前。

“我没钱了。”我的声音有点发紧，“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买药了。”

他的眼神动了动，似乎在消化我的话。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紧张。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窗，嗒，嗒，嗒。

他看了我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扑过来的时候，他却收回了目光。

他重新缩回角落里，闭上了眼睛。

好像刚刚那个眼神凶狠，想要吞食一切的人不是他。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我把碗洗干净，放回原处。

现在，新的问题来了。

睡觉。

屋里只有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

我总不能让他睡地上吧。地上又冷又潮，他还有伤。

可让他睡床……

我一个女孩子，和一个来路不明的，浑身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

我想都不敢想。

我坐在床沿，纠结了半天。

最后，我从衣柜里抱出我唯一一床多余的被子，扔在地上。

“你……”我对着角落说，“你睡床吧，我睡地上。”

他没反应，好像睡着了。

我也不管他，自己把被子铺好，躺了下去。

地板很硬，硌得我骨头疼。冷气从地板缝里丝丝地往上冒。

我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块水渍，形状像一匹奔跑的马。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叹了口气。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我听着那雨声，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动静。

很轻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一下子清醒了，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没敢动，也没敢出声。只是悄悄地睁开一条缝，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是那个少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他走到床边。

他想干什么？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没有上床。

他弯下腰，抱起床上那床我盖的被子。

然后，他走到我身边。

在我惊恐的注视下，他把那床又厚又软的被子，轻轻地，盖在了我身上。

他自己的身上，还只围着那条薄薄的浴巾。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回床上，也没有回角落。

他就那么靠着墙，在我旁边不远处，坐了下来。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他在看着我。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那视线里，没有了攻击性。

只是一种……安静的守护。

我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他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我这才敢大口呼吸。

身上盖着他的被子，很暖和。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

我看着他模糊的轮廓。

心里那种害怕的感觉，慢慢地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说不清那是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个夜晚，好像没有那么冷了。